天家制度森严,莫说行动举止,就是衣食住行都有法度可循。
王府内苑中路的几大殿宇,非侧妃不得居住。譬如徐贞便住在东掖永仪苑。而姚若娘却住在紫寰殿后的怡华殿,虽说只是后配殿,然前殿后寝一应齐全,本就是用作郡王寝宫的。
自她入住,王府内的嫔御时有不平之言,都被陆茜压了下去——她身子病弱,又怀着孩子,需就近照顾才好。
姚若娘自己倒是几次三翻的说要搬,然不论是冉襄还是陆茜都说,待明年开春再搬不迟。她才一直住了下来。
这会陆茜急匆匆地进了怡华殿后寝的燕禧堂,屋子里侍婢、老姆跪了一地,姚若娘惨白着一张脸守在榻边抹泪,几名御医围成一团商量,听见陆茜进来,几人都忙行礼,却被陆茜一把拦下,行至摇篮边,见四郎一脸的红疹,嘴都肿了起来,伸手探了探额头,烫的吓人,登时
又惊又急,问道:“诸位先生,四郎这是怎么了?我早起看,还是好好的呢。”
几名御医扑通跪倒,磕头道:“下官无能!”
陆茜一愣,颤声问道,“你们这是甚么意思?”
御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个年长的道:“下官们商量着,小世子这像是,这像是,这像是……”
“像是甚么?”陆茜不耐地问道。
“斑疹伤寒!”话未说了,御医都以头伏地,浑身发抖。
姚若娘听得“斑疹伤寒”四个字,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陆茜先是一愣,旋即起身远远地躲开摇篮,黑脸斥问,“你们可不敢乱说,小世子连屋子都不出,怎会得这样的恶疾。”
斑疹伤寒,是出了名的恶瘟。就算是壮汉得了,亦难逃一死。何况才堪满月的婴孩。
地上御医小心翼翼地道:“下官也不敢十分做准,只是听了嫂子们说的病源,十有八九便是了。”
陆茜蹙眉看了眼摇篮里的四郎,转身出了里间,忙叫人打水洗手,又叫人去请冉襄过来。
紫寰殿内堂,冉襄好容易劝了两个兄弟落坐,又给二人斟了酒,才刚举杯,葛老姆急步进来,禀道:“郡王,快去瞧瞧四郎吧。”
冉襄微蹙了眉头,心里虽是担忧,可有这么些客人在,自己实在不好说走就走,故作镇静地嗔道:“怎么了?有事回王妃去。”
“已回过了王妃,王妃已经过去了,叫老奴来请郡王。”
陆茜叫人来请自己事情定然不小,冉襄脸色不由变了神色。
湘王上前道:“二哥进去瞧瞧,这里有兄弟照应着,没事的。”
“如此,少陪了。”冉襄不再客气,拱了拱手,阔步而去。
陆茜面色焦燥地外室来回乱转,听得脚步声响,以为是冉襄来了忙迎了上前,不想进来的却是陆萱几个。
“你们怎么过来?谁陪着客呢。”
陆萱道:“阿姊放心,都往花园里逛去了,就是太子妃也有湘王妃陪着,不碍的。”说着,便要往里边去,“四郎怎么样了?”
“快别进去!”陆茜忙拦了妹子下来,陆萱倒被她惊惶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错愕地看着她。
陆茜叹道:“我适才问过御医了,说是斑疹伤寒。”
诸人听罢,无不倒吸了口凉气,都下意识地往门口挪了两步。
楚明玉立在门边,用帕子掩着口鼻哼了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看她是福享太过了,受不起,才应在四郎身上。”她的声音不大,陆茜却听得分明,沉脸怒斥,“你瞎说甚么呢!”她斥声未了,冉襄已阔步入内,嘴里问道:“四郎怎么了?”一言未了,被满屋子的人惊一跳。
陆茜哭着上前,“郡王,这可怎是好呢。”
冉襄与陆茜夫妻多年,鲜少见她如此。登时间,一股虚软从脚底心陡然升起,冉襄强作镇定,“到底怎么了?御医呢,怎么不见?”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里边去。不想陆茜陡然跪到他脚下,拦道:“殿下,千万不能进去。”
冉襄更是不解,“这又是为甚么?”
陆萱悄声道:“御医说,四郎得的是斑疹伤寒。”
“甚么!”冉襄一阵晕悬,亏得葛息范在旁扶住,他略定了定神,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一面说,一面就要冲去内寝。
屋里诸人死死拦住,陆茜更是死死抱住他的双脚,仰脸哭道,“郡王,你若是一定要往里头再填个人,就拿妾身去填好了,左右妾身也是个没用的人了。”说着,站起身就往里间冲,亏得朴氏、陆萱几个死命拦下。
徐贞又劝:“虽说这病势甚猛,有御医在未必就不能好。郡王、王妃只管这样伤心,府里没了主心骨,四郎越发没指望了。”
陆萱也哭,“阿姊你就是不顾念妹子,也念在三位小翁主面上,她们才能几岁呀。”
陆茜青泪长流,“我自己无子也就罢了,好容易府里添了位世子,才刚满月就得了这样骇人的恶疾,焉知不是因我失德!”
冉襄长叹一声,反抚慰妻子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幼子易病,原是常理之中。怎么就扯到恁上头去了。”
陆茜兀自悲啼不止,冉襄还待要劝,里间传来一道凄历至极的哭嚎。冉襄好似被人在心疼剜了一刀似的,待要进去,又怕众人劝,还是陆萱一句提醒了诸人,“咱们且先把姚姐姐移至体顺堂去吧,不然过给了她可怎么好。”
“这话不错。”冉襄忙叫人,“去,扶了良娣过去。”
婢女、老姆虽不大情愿,却不敢不应。
陆茜止了哭声道:“等等,掩了口鼻再去。”又向冉襄并诸人道:“郡王且请到东厢等着。妹妹们也就都散了吧。”
诸嫔御巴不得一声退出了屋子,冉襄却是一步三回头,不大想离开。
陆萱看在眼里,说道:“郡王,咱们一起往东厢里等着吧。”边说,边就挽起冉襄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拉他出了屋子。
夫妻二人至东厢落垂头丧气地落了坐,陆茜是抹泪不止,冉襄则是长吁短叹。还是陆萱唤了葛息范来吩咐:“你往前边和太子说一声,就说四郎哭闹的厉害,郡王走不开,请他千万见谅。”说完,又吩咐秋砚,“你悄悄地和大夫人把这里的事说一说,让她千万照替咱们照看着些,我一会就过去。”
二人领命去了,便有个老姆来禀,“良娣已移去了体顺堂。”
话音未落,冉襄人已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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