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昏暗，路旁的戳灯又未点起，小养娘手里的灯笼照不远，史老姆循声眯眼瞅了半晌，也没认出人来。
只听恁人又笑，“婶子真是贵人事忙，连我都不认得了？”
一面说，一面走的近了，史老姆这才看清了来人，鹅蛋脸儿，弯弯一双月亮笑眼，显得份外甜美，“原来是珍格儿呀。”说着唉声道：“年纪大了，连眸子也都花了。天黑离的远了些，就瞧不真切了。再没想着，你还在上头。”又问，“老夫人恁边都歇了？今朝你可是累着了。”
这位珍格儿自小儿服侍老夫人，早年是老夫人跟前第一得力的人。老夫人本是想放她外嫁，只左看右看都不中意，拖到廿岁，给了陶春来的大儿子做媳妇，合府上下都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曾想他夫妻两甚是和美，与陶大郎在南郊别庄上住着，管着春秋两季租子。闲时偶尔进府看看老夫人颇得青眼，诸人与她即无利害相关，又见她得老夫人欢喜，倒都与她交好。
之前府里连番整饬，陶老姆丢脸不小。前些日子乍寒乍暖的得场伤风，便趁势告老解事出去，和儿子媳妇往庄子上住了。老夫人院里一时去了魏、陶两个老人，不免觉得寂寞。
恰巧府里放恩典，珍格儿带了儿子来考试，就被老夫人留在了府里。适才老夫人还再三和大夫人说，“千万调了陶老大回来，就放在外头库房里。纵是有人说甚么，只说是我的话。难得有个人陪我说话，想是旁人也不好说甚么。”
显然，这位陶大娘子是要顶替了她婆母的位置。而不论老夫人到底是甚么心思，这位陶大娘子的精明干练，诸人是记忆犹新。
“又不是正经大宴，哪里就说的上累。”珍格儿笑道：“倒是婶娘，即大夫人跟前答应，又要约束下边，才是操心呢。”
史老姆挥手笑道，“如今有郡主、二少夫人管事，我倒是清闲了许多，只在大夫人跟前答应就罢。”说着又问，“大倌儿可考过了没有？”一言未了，心头大石登时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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