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代兰身子一震,拼命想挣开红菱的手,却哪里能够,急得只骂,“你病糊涂了,大倌儿生病没的,又问甚么!”一面冲后养娘们嚷,“都是死人,还不快来扶开了姨娘!”
润娘听见外边熟悉的脚步声,忙上前劝红菱,“姨娘且放宽心养病。别听底下人糊说八道,自己将养身子是正紧,将来还怕养不下孩子么……”一言未了,门口就响起了厉喝之声,“你来做甚么!”
岳代兰闻声回头,正撞上陆英怒不可遏的面容,她还不及开口说甚么,润娘就拦在二人中间劝道:“少夫人听说姨娘身子不大好,过来瞧瞧……”
“你不用假好心!红菱少见你两面,只怕还多活几日。”说着,越过岳代兰扶了红菱,柔声说道:“我叫人炖了雪燕粥,你多少吃一点吧。等会也好吃药。”
红菱刚才恁一翻拉扯耗尽了气力,这会只能倚在陆英怀里,枯枝似的胳膊上还戴着一对金镯子,拼命地伸向岳代兰,气息奄奄地求道:“少夫人,你就看在婢子命不久矣的份上,告诉婢子一声吧!你总不想让婢子到地底去问大倌儿吧!”
岳代兰往外迈的脚步一僵,回身直直地瞅着红菱恁张放憔悴不堪的脸,幽冷的眸光带着怨恨,嘴角挑了抹笑,“你就是去问,他也是病死的!”
“你给我滚出去!”陆英嘶声叫了起来。
岳代兰冷嗤了一笑迈步而去,润娘却落在后头,劝陆英、红菱道:“大官人何苦如此。这不是叫姨娘伤心么。就婢妾看,姨娘这病多是心病,自己放宽了心,自然就好了。”
红菱哭道:“好妹子,难为你时常悄悄过来瞧我,然我怕是不能好了……”
“快莫胡说。”陆英捂了红菱的嘴,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我已经打听得一个好大夫了,一副药下去,管保就好了的。”
润娘也道:“是啊姨娘,咱们这样的人家,你放宽了心,甚么病养不好?你只管这样想,恁么想的,不是给自己添病么。况且素来你最会宽慰自己的,略病一病罢了,恁里就到了这份上了。”
红菱只呜呜地哭,又推润娘,“你快去吧,看又给你招是非。”
陆英也道:“去吧去吧,她心里不痛快着呢,看拿你出气。”
润娘微红着眼圈,噙着泪花,“恁婢子先去了,得便再来看姨娘。”说话间,人就离了屋子,抹去泪迹往正房过来。
岳代兰正坐在屋里生闷气,见润娘走来,张嘴要骂,不想润娘先埋怨道:“少夫人也真是的,难得见回官人,又使甚么性子。明明好心去瞧瞧,倒叫大官人看成了坏心,何苦来。纵是家里老爷、大爷得三殿下看中。到底过日子还是少夫人自己过。咱们恁位官人,又是个实心的,少夫人说两句软话,可不就劝转回来了。”
岳代兰原是一肚子气愤,听了润娘一通埋怨,全化成了委屈,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他满心里只有红菱一个,何尝眼里有我了。这么些日子,他可来过一回?我也就罢了,三倌儿是他亲生嫡出的,一样也不放在心上,何况是我。”
润娘听了一叹,奉了盅茶,“少夫人且宽心,婢子看红菱怕是……她都只剩一口气了,少夫人还同她计较甚么。毕竟少夫人和官人还要过一辈子呢。”
岳代兰听了润娘的话,忽地绽开阴冷的笑,“你说红菱命不久矣?”
润娘没敢直接应,想了想道:“婢子是瞧她恁模样……”她话没说完,岳代兰冷笑道:“咱们且等着看热闹吧。左右现下我又不管事,且由她们折腾,我倒乐得清闲。”
赵令如的内堂,宛清领了个老姆出去,又唤进来个钱老姆进来,她是大夫人院里采买的管事。头先见陶老姆被拉出去打板子,吓得不轻,这会哆哆嗦嗦地跟着宛清进门,一迈过门槛就跪了下来,“老奴见过郡主、二少夫人。”
赵令如也不叫起,只翻着册账,说:“端阳节里,夫人供佛的香料、果子,园子里送了,外头买办也照例办了。为甚么你又单支了一分银钱?果子就罢了,这些时日搁也搁烂了。然香料……”说着,她眸光往钱老姆面上一扫,“我适才问过了内库,他们说并没有收着,只好问问姆姆了。”
钱老姆伏在地上,抖成了一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正巧汤、史二人奉着大夫人的令,领魏娘子来领差使,一进门瞅见伏在地上的钱老姆,二人心里咯噔了下,都揣上了十二分的小心——适才她们可是瞧见陶老姆在外头挨板子呢,就因晚了些时辰。
赵令如见她们进来,面上笑得更是温婉,“姆姆们来的正好。我这里正愁呢。不知如何发落的好。姆姆们倒是替我拿个主意。”说着,便将钱老姆的事说给了她们,又故意道:“到底是姨母跟前的人,我倒是有心帮一帮,偏她不做声,倒叫我一点法子都没有。姆帮着劝劝,只要能说清楚,过得去我存心留难么。”
汤、史听得心惊胆颤,钱老姆上头就是她两个,不论甚么好处,她们都收一份的。真要说清楚了,被撵的就是她们了。
“郡主也不用问,都是咱们糊涂,平日里事多顾不过来,才有这些事。大夫人说了,查一处严惩一处,所以郡主只管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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