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隆陡睁大了牛眼，线条分明的嘴角嗫了一嗫，眸中满是受伤的神情。
“你也不用这样难过，要我说恁是个知分寸，心地良善的女娘。她说了，不受你的人情，是因着还不起。说句不中听的，换个稍有些心眼的，先应了再说，左右不吃亏。所以，我虽是训了她两句，心里倒颇看得上她。要说府里人不待见她，成了亲，你们自己出去过，一点不碍着人。可现下，人家不愿意。你让我去说媒，老夫人没有不应的道理，她干娘更是巴不得。她不应，强摁着是行，然依她的性子，你又有甚么好日子过？难不成娶个媳妇，天天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有甚么不好！她怎么就瞧不上了？”辛隆忿忿地叫道。
“你……”陆苰才刚开了口，手背就被端木芬握住了，眸光投去，示意他别开口，自己接着又道：“你是哪里人？她是哪里人？抛开身份不说，她打小长在府里，艾老姆待她也不错，认字学针线，比寻常人家的小女娘还发娇气些。而你呢，西北的莽汉，粗鄙无文，又不认得你。她若说一眼瞅上了你，我倒要拼死拦着了。再则说了，你才认得她几日？知道她甚么样的脾性么？不过就是看人模样好罢了。”
辛隆张嘴欲辩，陆苰也道：“你嫂子说的不错，这事急不得。况且婚姻之事，总要两情相悦的才好。恁挽翠虽说去老夫人院里，总归是在府里，你耐心些多接触些，所谓是日久见人心。介时再让你嫂子去提，也是桩美事。”
夫妻二人还在劝，书秀走了来，问道：“郡主叫婢子问问，少夫人名册可看了？”
“哎哟。”端木芬笑了道：“我这里有事，还没来得及呢。等会我瞧好了，再叫人送去。”
书秀早就听人说了辛隆的事，这会俏丽的眸角向他一扫，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因笑着向端木芬道：“左右婢子已用过了晚膳，又没有事，就在外头等一等吧，免得等会少夫人又使姊妹走一趟。就怕少夫人觉着赶，恁婢子就回去了。”
端木芬笑道：“你要等且就等吧，我这里晚膳还没用呢。”说着，又向平二娘道：“晌午就说让嫂子回去歇，不想忙到这会，嫂子可家去吧，明朝起有的忙呢。”
“婢妾不过传两句话，也没忙甚么。这会子就不扰了官人、夫人吃饭了。”平二娘本还想为着辛隆的事，再说些甚么，然连陆苰都开了口，她想想了，自己何苦当面做这个恶人呢。因而边告退，边扯了辛隆出去。
端木芬又叫乳娘带了大姐儿、小倌儿过来，书秀则帮着青禾她们一同摆桌。陆苰夫妻两个吃饭，向来不用人在跟前伺侯，青禾几个摆了桌子，正要退去，端木芬叫住书秀，指着名册道：“你把名册给安姐儿送去，就说我的话，让她瞧着挑两个可使的人。”
陆苰眸光闪了一闪，书秀、青禾也都迟疑了会，终没说甚么拿了名册退了下去。
待得人都走了，陆苰才叹道：“你终是信她，也不怕养虎成患。”
端木芬正给大姐儿挟藕夹，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他口中的“她”是何人，抚着大姐儿的发鬓，轻声叹道，“到底有大姐儿不是。且我也不是信她，只想多给她一个选择。她若能看开了真心帮我，我多个臂膀不说，她的日子也不至于太苦，对大姐儿也好。既然于三方有利，我何必把她往绝路上逼。”
小倌儿已然能吃些杂食了，这会在摇篮车里看姐姐吃藕夹，不由得挥着小胳臂依呀起来，陆苰听见，从藕夹里挑了些肉末喂给儿子，嘴里则说，“只怕人未必领你的情呀。”
“如此，我也问心无愧了。至于说养虎成患，只要你的心向着我，她又算得甚么患呢！”
陆苰回眸，正对上端木芬笑意盈盈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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