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代兰悠哉悠哉地坐着吃茶,任由地上众人心神惶惶。
润娘挑帘进来,岳代兰见只她一人,开口问道,“郡主呢?”
润娘用眸角余光扫过地上诸人,行至岳代兰身侧,缓声禀道:“平阿姊往园里请去了。婢子怕少夫人久侯,先来回禀。”
岳代兰微拧了眉头,眸露疑惑,“这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润娘还没来得及开口,艾老姆就道:“是老身托了辛官人进来打探,想是他托了平姐儿。”
岳代兰微微一怔,瞅着艾老姆,“辛大官?”
“是二官人从西北带回的亲随,因不是咱们府里的,并不大进来,所以少夫人不知道。”
“这样啊。”岳代兰边说边眯了笑眸瞥向魏老姆,“你们也太小看人了,瞧瞧人家也是手眼通天的。”
地上几个人听了,早是浑身打颤。魏老姆心里也悔——谁能知道,平日里不大受人待见,又不怎么进来的挽翠,大少夫人竟也有心过问!
一想到这里,她忽觉出不对来,这事大少夫人好像是有心等着自己呢!
可是自己也是晌午时听说的,大少夫人怎么就早先知道。毕竟只是桩小事情,断没有惊动她的道理啊。
魏老姆百思不得其解,章、冼、甄三人跪在地上冷汗直下。最悔的是甄娘子,早知道事情会到这一步,自己必不瞎出甚么主意,其实这事又不与自己相干。
当下她膝行几步上前,碰头有声:“大少夫人,这事不与奴妾相干,婢妾只是见无端端多出样物件,才拿了去问冼姆姆……”
她话未说了,冼老姆也跟着叫起来,“怎么不与你相干!恁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这会子倒来撇干净。”说着,也叩头道:“大少夫人,这事就是她挑起来的,你是不知道,她心里早多嫌着挽翠,就是寻不到错处……”
“我挑起来的!”甄氏叫道:“还不是你一心巴结章嫂子,巧姐烫坏了帘子,你就塞到我手里来……”
她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章娘子却是腊白了脸色,浑身瑟瑟发抖。
岳代兰端坐上首,笑而不语,忽地将茶盅盖子轻轻一合,“锵”地一声响,屋里登时悄静了下来,岳代兰微笑着道:“你们不用在我跟前争,等郡主来了,你们自和她说。”一言未了,就见玉容走了进来,施礼道:“婢子见过大少夫人。”
岳代兰向身后一瞧,见她只一个人来,脸上神色不免沉了一二分,因问道:“郡主呢?”
玉容袅袅起身,“郡主回来路上淋了雨,刚吃了姜茶,不敢出门。叫婢子和大少夫人说,甄氏虽是她挑上来的,有了错处,大少夫人照规矩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顾着她的情面。”
岳代兰脸上端着笑,暗地里直磨牙,自己好容易逮着这么个错漏,本以为能在赵令如面前,好好念叨念叨,没料到她竟丢开不管。就好比奋起一拳,却打在棉花团里,没有比这更叫人恼的了。
可叹她还要装出关切的模样,向玉容问长问短,又道:“这都是怨我,一点子小事便要去惊动郡主,再没想着赶上这场雨。不然,告诉外头马房一声,叫请个御医来瞧瞧吧。”
玉容淡笑说道:“有劳大少夫人关心了,郡主并没有甚么大碍。只是懒待换衣裳罢了。”说着又辞道:“大少夫人这里若没甚么事,婢子先告退了。”不等岳代兰应声,她便就退了下去。
岳代兰提倏然绷直了嘴角,眸光向甄、冼、章、魏四人面上一扫,咬牙令道:“且先把她们几个都关到外边庑房,等查清楚了再办!”
外边老姆轰然一应,地上四个人登时像泥一般瘫软了下来。
眼瞅着一众人去远,润娘才凑到岳代兰耳边道:“少夫人,魏姆姆到底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咱们……”
岳代兰咬牙恨道:“我何尝不知道,可话都说出去,难道不办么!”她先只顾着作恼,直待诸人押了魏老姆出去,才发觉这事可是得罪老夫人。偏话已经说出口了,恁么些人都听到的,自己也只有照规矩办的。
虽说这回是魏老姆贪小,犯了规矩。若自己就处置了,老夫人心里定是不受用的,如今且拖一拖,待晚上回过了老夫人再说不迟。想到这里,忽想起个人来,吩咐小养娘道:“去,把史老姆叫来。”
听说赵令如淋了雨,宛清忙忙地就过正房来,服侍她姊妹俩个换过衣裳。
“你们也太小心了,这么个天,不过淋了两颗雨,就冲姜茶来了。”端木芬换了干净衫裙,坐在凉榻上给大姐儿擦头发,见小养娘端了茶盅进来,闻见姜味,不由格格笑了起来。
赵令如对着妆镜随便挽了个家常髻,听她说话,随手将簪了根镂银珠钗,起身坐到她身边,“世人都似你这般想,实则大暑天最怕伤风,况且恁大的风身子又热,一不留心就就受了风寒了。我这姜茶也不比寻常,里边的红枣是西北送来的,比着宫里的都好,配着嫩姜,最是温中益气,解表散寒的。”
端木芬笑道:“一个大枣姜汤,也恁么些个讲究。”边说边呷了一口,枣香甜润,其中又微带了些温辣的姜味,吃在嘴里倒是受用,笑向赵令如道:“味真是不错,你恁甚么枣子还有么,我拿些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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