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闻禀稍愣了愣神,赶紧领了众人迎至堂上,盈盈拜倒,“郡王万安。”
依冉襄的想法,侧妃的位置是留给姚若娘的。然现下即娶了陆萱,纵是他心里有些微的不愿,却也不忍冷待了陆萱。
故尔,估摸着她们见过了礼,便特地过来陪陆萱用晌午饭。
“起来。”冉襄扶起陆萱,见她一身朱红,不由微蹙了眉峰,问道,“你怎好穿好一身正红衣衫?”
陆萱堪堪起身,听得冉襄一问,又惊惶地跪了下来,身子微颤:“郡王恕罪,因着这身衣衫是阿姐.”说到这里,她慌忙掩了嘴,改口道:“是王妃赐下的,所以妾身才大胆穿着。”
看陆萱吓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冉襄叹了一声,扶她起来,“孤不过随口问一句,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这也是王妃疏忽了,纵是再心疼你,该有的规矩也还是不能少的。不然,就是咱们不计较,底下人看着还以为你眼里没人呢。”
陆萱抹泪哽声道,“妾身知错了。”
“没事,进去换一身衣衫也就完了。”
陆萱含泪进去,一时换了身妃红色的方领绣双鸾纹的小袖褙子出来,冉襄便指着搁在几上的恁些物事笑道:“王妃真是一心拿你当小孩子看。”
“王妃素来是心疼妾身的。只是,这么些妾身也用不了。尤其是鲜果,白放着坏了,妾身正说给姚良娣她们送一些去呢。”
冉襄微微眯了眸子,向陆萱看去。
他性子再软和,终究是长于禁苑。各种心机手段,也看得不少。自己独宠姚若娘,陆茜明面上不说甚么,然夫妻二人独处时,她多少有些个抱怨。
不过,陆茜不比恁起妒妇,只一味的闹。只背人时逢着事,向冉襄楚楚可怜的哭两句。过后该如何仍旧如何!
因此上,冉襄对她一则感激,二来也是有愧。也因着这个原故,这些日子他也有心稍稍冷着姚若娘。毕竟恩宠过甚,她岂非成了府里的众矢之的——这话还是陆茜提醒的。
陆萱与她虽非同胞,到底是姊妹。况且,凭陆茜对她看重,府里的各人的情形,怕早就说给了她。拿几样果子就想落个好名声,冉襄心下微微一叹,到底是小孩子家,做甚么事都在明面上!
“你自己留着用就是了。这些物事,各处有各处的份例,用不上如此。”
陆萱缩在角落里,低着头拧帕子,“妾身知道。只是妾身也没甚么好东西给姊姊们做见面礼。这些物事,权当一点心意。”
冉襄闻言一怔,这才想起,姚良娣后头还有“她们”两个字。再看陆萱委屈地低着头,不免埋怨自己听话不清。
陆萱才得十六岁的年纪,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初为人妇,又要对着恁么些姊姊妹妹,纵有亲阿姐在,心里多半也是不安的,想和众人套个近乎也是人之常情。倒是自己,听得一个”姚”字就犯糊涂了。只是自己才刚驳了回,不好又答应了,便道:“这些是王妃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她们恁里,我替你准备。”说着,便令内侍,“你去和老葛说一声,叫他依着各人的喜好备一份礼送去各院,就说是陆娘娘一点心意。”
不待冉襄说完,陆萱又哭着跪倒,“妾身多谢郡王。”
“快起来。”冉襄叹息着扶起她来,笑道:“私底下你也不用如此拘礼,动不动就跪,也不怕脚跪断了。”说着,便叫人摆饭。用过了晌午饭,便在陆萱屋里歇午。
此时,王府各处也都收到了侧妃的礼物,每个人都合心意。再听说郡王在春禧堂歇午,再算了算时辰,有深以为罕的,也有妒怨咬牙的,还有羡慕不已的,惟姚若娘瞅了眼礼物,淡淡地向送东西来的内侍说了声,“多谢陆娘娘。”再赏了内侍几个钱,便就丢开不提了。
五月十三,黄道吉日,太子大婚,举国同庆。京城各处更是彩带飘扬,无一处不喜庆的。
尤其是定国公府至大庆宫一路,黄沙铺地,道旁树木皆以绫纱扎裹。十三日四鼓,就有羽林、虎贲的军士,穿束齐整的侍立大道两旁。内一层立着内侍,再向内一圈还有手持宫灯的宫婢。
至于沿街的店户、住家在三日前便被趋赶走了。
天方蒙蒙亮,周家已是大门洞开,两厢挂了一溜錾金龙凤宫灯,照如白昼,门前车马簇簇,客似云来,却不闻半点喧哗。
臧魁驾着马车行至周府门前,跳下车辕禀道:“少夫人,到了。”
一时挑起车帘,先下来个年轻媳妇,其后又是个养娘,两人同时伸了扶了个人下来。同时到来的客人,认得是陆家的马车,都拿眼觑着,却见恁人戴一一顶秋香色的软烟罗大帷帽,周身掩的严实,只露出脚下一截桃色???的裙脚。
门口迎客的管事,一见了三人,忙上来唱喏行礼,“二少夫人可算是来了。咱们姨娘早等着了呢。”一面说,一面便迎了三人进去。
旁人听得管事的话,各自咬耳朵,“这莫不是陆家老二媳妇?”
“陆家还有几个二少夫人!可不就是她了。”
“我可听说,这位二少夫人出身虽是清寒了些,然与太子妃却是情如姊妹。看来往后,陆家二郎是要发达了。”
“发达?!”另有一人嗤了声道:“人家还不够发达么!不到三十岁,已是正三品的官阶,往后前程不可限量啊。太子妃能不与二少夫人交好么!”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便都缄口不言,各自随小厮入内而去。
朝堂上谁不知道陛下最喜湘王殿下。尤其近几年来,陛下沉迷道术,朝政上的事情,多交给湘办理。皇后为此深谏过了几回,触怒龙颜,头两年还大闹了一回,若非陈家根基深厚,险些都要废后了。
这些年,皇后也学乖了。凭着陛下、湘王闹去,她只做不知。陛下没了由头,心里纵再不自在,也无可奈何。
今日太子大婚,娶的又是周家的小娘子。这一下陆、陈、周三家可都向着太子了。还有陆苰,也不知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说他妻子与周小娘子是手帕交,情份比亲还要好。
如今太子羽翼渐丰,与湘王俨然各成一势。
朝臣们是夜夜犯愁,到底站在哪一边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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