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养娘进得里间,施了一礼,至傅翕芳耳边一阵低语,陆萱、岳代兰见她面色低沉,又微微点头,最后又只是道:“知道了。你让她们看着办,别一味的只要滴水不露,该舍的要舍得。”
小养娘应声退去,岳代兰忍不住笑问道:“又是甚么事呢?”
傅翕芳嗤笑了声,“还能有甚么事,不过是她姊妹俩个查园子里的事。我一向和老汤她们说,‘别瞅着她们年轻,就存了小看的心思。认真动起真格,莫说你们,就是我也要让着三分’她们只是不听,这会子好了,她两个一心要办园子里事。才知道怕了。好在也还算老成稳妥,这会已往园子里安排去了。她俩个摆起这样的阵势,总要逮几个出来做做样子。不然面上也过不去。”
岳代兰听说,心头越是沉了几分。虽说有乔老姆也在,可一边是大夫人、一边是老夫人。逮谁做样子,还用说?不就是自己吃亏!
儿媳妇的神情,傅翕芳瞧在眼里,只做不知拉了女儿接着挑首饰,陆萱嘴上应和着嫡母,心里却已是冷笑连连,大夫人真是老了。
赵令如突然发难,又岂会拿得几个不打紧的老姆便算!且看着吧,风起于轻萍之末,这股子风怎掀起淘天巨浪。
岳代兰好容易寻了个借口,从正房退了出来,寻了润娘吩咐:“你赶着进园去瞧瞧。给乔姆姆帮个手。”
“可是……”润娘为难道:“婢子还要备着给周家送礼,周小娘子的大喜,可不就在这几日了。”
“这事交给玉……”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玉京早就被自己撵了出去,怎么到这会还不习惯。且她也发现,自己身边可信的使唤的人实在不多。
润娘在旁试探着道:“不然,婢子去园子里。送礼的事交给鲁嫂子。左右只是看人抬东西。”
岳代兰叹息着点了点头,又道:“忙过了这段,你替我留心调教几个可用的,不然往后可怎么好。”
润娘随她而行,又道:“婢子倒有个人选。”
“噢?”岳代兰停住了脚,瞅着润娘,问道:“哪一个呢?”
“就是姨娘屋里的柳絮儿。”
岳代兰皱了眉头,“她?”
“是啊。她一直是在姨娘跟前侍候,我素日留心看去,年纪虽小却最是细致周到,难得人也老实忠厚,放在屋里调教两年,怕不出息?且现下就能叫了她来帮手。”
岳代兰仍是迟疑道:“红菱现下病在床上,调了她来,怕是不妥吧。”
“姨娘恁病,只好自己放宽心静养的。再则说了,咱们只先借着她来使一使,事情完了,仍旧放她回去。待姨娘大好了,咱们再叫她来就是了。”
润娘句句在理,岳代兰心里虽有些不安,然目下自己手下也的确是没有人可使唤。况且,礼物一事纵是简单,鲁通媳妇也是老实人,却未免太过老实了,倘或有一些不周到。
老夫人心里本就不受用,自己没的去触霉头。
因此点了点头,“如此,就叫她和鲁嫂子一起守着搬物事,嘱咐她千万仔细。”
说话间,岳代兰已至自己的院门口,润娘答应了声,转脚便往红菱小院而去。
却说赵令如和端木芬两个,将园里主事的老姆一个个叫来问话。直问至晌午时候还有小一半侯在院子里。她们瞧着一个个被领进去,被领出来,想要问一句情形都不能。心里份外忐忑,都垂首不敢言语一声。
忽听见身后脚步声响,众人回首偷瞥,登时倒吸了一口气冷气!
丁老姆浑身被水浇透,死人一般被两个膀壮腰圆的老姆拖进门来。她身上虽看不到血迹伤痕,然铁青的面色,雪白的嘴唇,散乱的发髻,无力抬起的脑袋。无一不令院中老姆心胆俱寒。
温老姆行至正房门口,垂首禀道:“郡主、少夫人。丁嫂子有话要回禀。”
院子里好几个老姆,听了这话都身子发颤,牙关打架。
屋里并没有立时传她进去,直待豆娘又领出了一个人来,才有小养娘打起帘子,“郡主,传姆姆进去回话。”
眼瞅着丁老姆被拖进门,院子里的老姆心头狂跳,一个个都支着耳朵,想听清屋里的声音,一时间院子静得叫人心头发慌。
屋里丁老姆伏在地上,气息奄奄。
坐在上首的赵令如却是微微而笑,“早先问你不说,非要吃过苦头,这会子又怎样呢。”
丁老姆在地上气息幽幽,头都抬不起来,然远赵令如开口发问,她又如何敢不说。遂将她所知,一五一十尽皆道来,生恐有一丝的遗漏。
赵令如、端木芬两个一直端坐微笑,听她一个个的报出名字。丁老姆身上痛的厉害,一翻话歇了好几歇。她才刚说完,小养娘又报禀,“三位姆姆来了。”
姊妹两个相视一笑,赵令如传道:“请她们进来。”
汤、乔、魏三个垂首而入,瞥了眼软在地上的丁老姆,心直往下沉。
端木芬笑道:“三位姆姆来的正是时候。”说着,便问青禾:“适丁老姆说的话,你可都记下了?”
众人这才看到,青禾竟是坐在一旁的小案边,听得端木芬发问,拿起案上的字纸,奉到她二人面前,“婢子已然记明。请郡主、少夫人过目。”
赵令如抬眸看去,笑赞道:“我倒不知青禾竟还有这样的本事!可惜是小女娘,不然也能到衙门去谋个幕宾的差事。”
“不过是记性好,又识的几个字,哪里就如你说的恁般了。”
她姊妹二人说说笑笑,地上三个老姆眸瞥着恁卷写满字的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丁老姆把事情的都供了出来,自己这一个来时辰只怕就白忙了。现下只望,郡主是杀鸡儆猴,不然……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抹了抹脑门的汗,姊妹两个互视一笑,向丁老姆道:“你瞧瞧,上面写的可对。若对,便摁个指印吧。”话音未落,玉容已将印泥放到丁老姆手边。
丁老姆何尝认得甚么字,这会她只图事了,满嘴里只说:“不错!”大拇指往印泥里一埋,一个大红指印便摁了下去。
“温姆姆,领她下去吧。好生叫个大夫瞧瞧,汤药钱从咱们帐上出。”
温老姆答应着,挥手令人将丁老姆拖了下去,丁老姆嘴里尚兀自称谢不迭。
端木芬抬眸看向汤、乔、魏三人,“即有了供状,姆姆们也省事些,只照着上边拿人就是了。”一言说了,示意青禾将供递给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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