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芬本不欲多言,只端着茶盅静静吃茶。然岳代兰都点了名,自己也不好再装糊涂。放了手里的茶盅,叹声道:“依我自然是打出去就是了。只因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回伯娘。才暂且忍一忍”边说,她的眸光边就斜向傅翕芳。
“噢?”傅翕芳抬眸相迎,面带关切,“还有甚么事比惊着大姐儿更要紧的?”
“汤姆姆。”赵令如淡淡唤道:“你来同姨妈细说细说。”
汤老姆扶着润娘的手,起身应下。
“说起来都是老婆子糊涂。竟不知道丁老姆,拿着园里物事出去变卖。为了一点子花花草草,惊了大姐儿,还请大夫人责罚。”
傅翕芳蹙眉道:“我常说,园子大里让你多经心些,你只图受用。这下好了,为了恁么点东西,倒叫大姐儿委屈。你也是的,听见了即刻撵她出去就是。”
赵令如微微而笑,汤老姆不愧是办差办老的,只提丁家好似这事只是个例。本是一件大事,从她嘴里说来,就成了一件极小的小事。偏你还挑不出不是来!
“园子里管事的,恁么些人家,我不信只丁家有这个胆。园子里恁些物事,咱们是看不上眼,拿到外边,少说一年也有几十余贯的进项。恁些老姆姆,一个月的统共才三两贯钱,走马算算,一年的进项抵的她们几年来的月钱。丁家这么办事,旁人就不眼红?偏又没捅出来,自然是个个暗地学着样。左右咱们又不曾和她们算过帐。”赵令如单刀直入,不仅汤老姆,就连傅翕芳也无言可对。
“依着我的意思,倒是趁着现下,好生的查核查核……”
不想她话未说完,岳代兰脱口抢断道:“这可使不得!”
众人的眸光都被她这一句话引了过去,端木芬笑问道:“为何使不得?”
岳代兰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上神色又青又红,嚅嗫着嘴说不出话来。
润娘见状,上前陪笑着解释道,“咱们少夫人当家这些年,园子里这点事,虽不十分明白,心里也是有底的。之所以没回大夫人,一则不是甚么正经大事。老姆们虽拿着园里物事变卖,园子却收拾的齐整。且各房各处也并没有短着甚么。好比咱们池里出的鲜藕、莲子,咱们原就吃不了。与其烂在泥里,她们拿去换几个钱,也不算大过。终究也是她们经心,方长的好不是。二来么,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要盘查起来,牵扯了许多人家。能在园子里揽下事的,哪一个不是体面的,大夫人、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大好,何必为了这点子事劳心。”
傅翕芳边听边就点头,“你这话不错。恁些老婆子干的活最是粗重,月钱又是拿最低等的,有这样的事也是保不齐的。不然……”傅翕芳语带询问,“下个月给她们涨些月钱?”
赵令如听到这会,险些失声笑出来。她是拿人当傻子,还是自己是傻子,这样的话亏她说的出口!
果然岳代兰摇头道:“不好,人心不足蛇吞象。咱们涨再多的月钱,园子里的物事咱们也有帐算。她们依旧能拿出去变卖。况且,这事于情可悯,于理终究是错。咱们不罚反倒赏,还有些规矩没有?再则说了,这会子府里忙着萱儿的婚事,也实在没工夫同她们算。依媳妇想来,不如发落了丁老姆,杀鸡儆猴,料她们也会敛些。待得闲来了,再来细算!”
傅翕芳点着头,还不及开口,就听赵令如道:“大嫂子固然事忙,我和芬儿却是闲的,这事且交给咱们办。就是我新进门,不明情况。芬儿到底做了一年的媳妇了,又办了几回子事,且西院恁边也没甚么人在园子里,乐嫂子和平姐姐办起事来也能秉公处置。”
傅翕芳和岳代兰闻言相顾愕然,还没想好怎么回,端木芬一反素日躲事的态度,噙着笑应道:“是啊,这事只管交给我和郡主办,大嫂子一点不用操心。”
“这,只怕太琐碎了。”傅翕芳实在是没话可驳,半天才挤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赵令如笑握了傅翕芳的手,“姨妈说甚么话呢,这些日子我看着大嫂子日日忙乱,我有心帮忙又怕添乱。然甚么事都不做,我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有这么件事忙,我也安心一些。”
岳代兰还想再说甚么,然傅翕芳已点了头,“即这么说,叫汤老姆跟着你办差,就算她将功补过了。”
“如此甚好。”赵令如杏眸带笑,溢出一片冰冷。
因着时候不早了,赵令如令人将恁几个老姆,先关到外边倒座里,又令人好生看守,到明日再细细审问。
傅翕芳婆媳两个满腹不甘,却又不好说甚么,自是没心思陪着闲话,略坐了坐,便就起身告辞。赵令如虚言留了两句,便与端木芬送她两个出门。
目送婆媳两个去远,端木芬长叹了声,“我也该家去了。”
赵令如回眸看着她,问道:“二郎今朝回来吃晚饭?”
“怕是要起更了才回来。”
“恁你就在我这里用了再回去就是了。何必又劳动你恁边。”
端木芬无奈道:“你不知道,昨晚上齐老爹把南边的物事都送了来,本来我是想慢慢收拾的,可偏又闹出这么件事来,我不趁着这回先收拾一些,乱糟糟的可怎么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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