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因杏眼微微沉黯，抬手，轻轻抚上手边那只匣子。
匣子精致，里面的东西，却也不差。
有精制的七巧板、九连环、陀螺……还有一套上品的笔墨纸砚。
也算得用心了。
只是，如同莲泷未说完的一般。
只是……到底可惜了。
有些已经破碎了的东西，你即便再努力，缝补得再小心，也终究是有裂痕的。
轻轻合上匣子，谢鸾因将之推到一边，不再看，转而对莲泷道，“如今，这宫也进过了。回去之后，你便帮着我给武定侯府下帖子。”
“帖子已是备好了，请夫人过目。”莲泷却是早已办在了前面，转头从一边的暗格里取出了两张素雅又不失富贵的帖子递到了谢鸾因手边。
这便是莲泷用起来的好处了。
到底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懂她的心思，很多事情，用不着她过多的吩咐，便已办在了前面。
而且，又是见多识广的，很多事情，考虑得周全，替她省了不少心。
将帖子接过去一看，她却挑起了眉来。
这两张帖子，一张是给文恩侯府的，另外一张，才是给武定侯府的。
按理说，她自然也该去文恩侯府拜候。
只是，她心里记挂着谢琰之事，能勉强忍到现在，已是不得已为之，如今，便想着先去了武定侯府，见过谢琰再说，至于文恩侯府，等她得了空，再去拜见。
却不想，莲泷已是替她拟好了帖子不说，居然还都是同一日，这自然便让她惊讶了。
“夫人怕是不知，陛下最是清楚武定侯乃是家中独子，家中老封君，还有侯爷和夫人，一时瞧不见，心中都是要挂记，是以，定府时，便干脆将文恩侯府边上的刘、王两位大人家的宅子，一并赏给了武定侯，又另给两位大人赐了府邸。”
“因而，如今，这武定侯府虽与文恩侯府是开的两个大门，可夹墙上却是开了门的，内里还是一家。自从武定侯娶亲之后，如今两府的中馈都是由武定侯夫人金氏掌着呢。”
谢鸾因自然知道徐子亨已经娶亲，否则，他若还是个老光棍儿，她一个女眷，也不能贸贸然登门求见不是？那不是瓜田李下，惹人闲话么？
只是，关于他这位夫人，还有武定侯府居然就在文恩侯府边上这事儿，却是当真全然不知的。
愣了愣之后，谢鸾因倒也笑了，“这倒是敢情好，我还能顺道去拜见舅祖母和婶娘她们。回府后，这礼可得好生备起来。”
莲泷自然是迭声应好。
谢鸾因目光闪闪，便是好奇问起了金氏，“你给我说说，阿亨这个媳妇儿，是个什么样儿的？”
阿亨成亲时，莲泷夫妇二人是得了命，亲自代齐慎和谢鸾因登门送礼道贺的。
彼时，徐子亨还专门留了莲泷问过话。
“武定侯夫人原也是武将之女，却是四年前，才随着父亲调任入京的。母亲早逝，父亲又一直没有续娶，她是家中长女，便一手操持着内院，管教着弟妹，居然也是办得井井有条。”
“只是，到底便耽搁了婚配。到京城来时，已经是十七岁了，在咱们京城，那还真算得老姑娘了。”
谢鸾因点点头，不过，徐子亨也算得一根老光棍儿了，这倒也相配。
“这桩婚事，是老封君瞧上的。那时，武定侯爷还在辽东前线领兵打仗呢，也顾不上这些。老封君是当真喜欢金氏，便也没有问过武定侯爷，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年下时，辽东暂且休了兵，文恩侯府这才去了信，说明了这桩婚事的缘由。”
“武定侯爷却不同意，送了一封信回来拒婚，说是战事凶险，一个不好，怕是就要以身殉职，他可不愿意耽搁了人家姑娘。”
“文恩侯府接到信后，到底怎么处理的，奴婢却是不知。只是，没过多久，辽东便传来了武定侯爷战死的消息，也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那消息，传得真真儿的。就是陛下一时间也难辨真假，立刻派了人去辽东查明此事。”
“消息传回时，文恩侯府的天都快要塌了。老封君当场便是昏死了过去，就是文恩侯夫人和文恩侯也都是悲伤难抑。”
“那时，辽东正打得厉害，陛下派去的人，一去，便也没了消息。”
“如此过了一月，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大家都当武定侯爷果真是没了。”
“文恩侯府到底也不是那等黑心肠的人家，既然，人都不在了，也没有平白耽误人家姑娘的道理。便备了厚礼，让金家去退婚。”
“谁知道，这金氏却是不肯退婚。说是，她家也是行伍出身，最知打仗不易。武定侯爷为国捐躯，乃是大义，她若退婚，那便是不易。武定侯爷若活着，若要退婚，那自是好说，武定侯爷若果真不在了，她便披麻戴孝，为他做未亡人，供养家中老人。若是他们一定要逼她，她就直接撞死在当下。”
“这个金氏，倒是个大义刚烈的性子。”谢鸾因道。
当时那样的情况，徐子亨的死讯传得那般真，只怕是文恩侯府也是当了真的。
否则，好不容易给徐子亨定上了一门亲事，又是老夫人看中的，喜欢的，哪里会轻易答应退婚？
此时，就算金家同意了退婚了，也没有人会说闲话。
加上，文恩侯府，甚至是永成帝，对金家，和这位金氏，都心怀愧疚，退了这门亲，未必寻不到一门一样好的亲事。
可她却坚持不退亲，哪怕是要守望门寡。
这起初，当然可能是为了气节，可之后呢，难免就有那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人，就要将脏水往她身上泼了。
什么扫把星，命硬，克夫......否则，怎么徐子亨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跟她订了亲，就出事了？
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前例。
只怕，当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声音。
别的不说，能挺过来，她这个表嫂，至少，是个性情坚毅之人。
“不过，这金氏也是个好命的，经了这么一出，武定侯爷回来后，也再没有提退亲之事。后来，如约嫁到了武定侯府，一过门，身上就是一品的诰命，家中长辈还甚是疼爱，一早，便让她掌了中馈，又没有妯娌、小姑什么的，只怕是这满京城里，如她这般舒心的贵门妇人也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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