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娘再醒来,天光大盛,程瑜琛紧挨着她正在喝茶,笑道:“你这样迷糊,也不怕被人给卖了。”
她毫不在意,爬起来用手拢了拢头发:“我家官人是嘉宁关的主将,我不狐假虎威就很善良了,才不怕别人,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总之,一切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程瑜琛猛不丁的被她一顿甜言蜜语浇灌,脑子一下子空了,本来也有些水在里头,这一下子倒进去二斤蜜,便黏稠了,转不动了,整个人飘飘然,晕兮兮,好半天才将她重新抱住,伸手为她按摩头皮:“你说的是,有你亲亲官人在,一切都不比怕,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必然叫他生不如死。”
蜜娘没忍住“呕”了一声,程瑜琛忙给她端了茶。
“我不喝茶。”
“不咽下去,这味儿清爽,就漱漱口。”
蜜娘这才喝了,好歹将翻涌上来的恶心给压服下去。
她这孕吐倒是不怎么严重,只是不知什么突然刺激了她,她就能呕一呕。
程瑜琛很怀疑是她不相信他的话,但又不好跟她认真计较这个,只能闷在心里。转头叫人拿了早就温着的粥过来。
蜜娘一边喝,一边问:“咱们这是往哪里去?”
程瑜琛但笑不语,见她要恼了,才道:“我先送你回娘家,到时候你从娘家回京里,也有娘家人送你。”
蜜娘张大嘴:“你要将我送到闳县?”
程瑜琛敲了她一记:“业中的苏觅,闳县的苏觅,以后都不许提了,跟苏大匠做亲戚来往可以,不过也得过上几年再说,你先看看这个。”
两个人先乘车后乘船,乘船倒是快些,冬日冰水融化正好顺流而下,过了七八日,到了正月二十日这天,终于在离京三百里的温县停住了。
此时天气已经隐隐有了变暖的迹象,并且越往南走越暖和起来,不过就算这样,蜜娘下了马车,程瑜琛也还是给她戴上帽兜,将她裹了个严实:“春捂秋冻,别不当回事。”
蜜娘抬头看着眼前的大宅子,这宅子非常之大,光大门就有三间屋那么宽敞,门前台阶下面摆了两个半人高的石头狮子,威武雄壮,正门上方匾额写“苏府”。
“你说的就是这户人家吗?不是说不许我再姓苏了么。”
“敢情我说的话你就听了一半啊!不是跟你讲了,这苏府乃是当年先帝皇后的外祖家,因为皇后的娘家早已没落,反而苏家保全了下来,不过因着这层关系,所以这么多年,家中子弟一直闭门读书,并无出仕之人。”
其实既是皇后的外祖家,跟先太子湛王的关系就足够远了,更别提蜜娘了,程瑜琛唯二的把握,其中之一就是湛王长得像先皇后,而先皇后的容貌是肖似其母,也就是已经亡故的承恩公老夫人,老夫人可是正经的苏家长房长嫡。据程夫人语,蜜娘的眼睛完全遗传自先皇后,而先皇后则跟其母模样相似至极。当然,除去样貌上这种相似,再加上稀薄的血缘,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想把关系巩固住,还需要另外的利益交换。
苏家并不是真的喜欢蛰伏不动。他们一直在等待时机,程瑜琛现在虽然远离中枢,随手的几个安排,既不显山又不露水的,就能拨亮苏家子弟出仕的烛火。
“你姓苏,叫苏蜜,是花蜜的蜜,不是寻觅的觅。”
说话间,苏府的大门已经开了,里头的人仿佛早就得了信,站在门内翘首恭候着。
蜜娘看了这架势,情不自禁的仰头去看程瑜琛。
程瑜琛便扶着她的胳膊肘,与她一同迈进门去,等同来的程福等人也进来门,大门又慢慢关上,下剩的马车以及其他下仆则由人领着从另一侧的角门进入,大门是有台阶的,马车想上来也难。
当头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见了蜜娘忽然眼眶一红,侧头拿袖子去擦眼泪。
蜜娘的脚步不由一顿。
紧随老人身后则是一对年纪在四五十上下的夫妻,他们二人倒是脸上带着笑容,和煦逾春日之风。
程瑜琛走到跟前躬身下拜,又替蜜娘解释:“内子因身子不便……,还请苏公跟苏老爷苏夫人见谅。”
老人身后的男子趋步上前慌忙来扶:“程大人不必解释,家里都知道的。程大人也快请起。”
苏公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蜜娘屈了屈膝,倒是没有贸然开口。
苏夫人等程瑜琛直起身,着意打量了蜜娘一会儿,随即上前双手握住她的手,“好孩子,这些年流落在外头受了辛苦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她又看了一眼还在颤抖哽咽的苏公,对蜜娘解释道:“家祖父乃是孝贞皇后的亲娘舅,算是看着娘娘长大的,现在家中还供奉着娘娘的画像,乍然一见蜜娘……”
苏公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点头接过话道:“原本以为世间再无娘娘的血脉,没想到竟由程大人找到了沧海遗珠,老朽将来九泉之下见了皇后娘娘,也算有话可说了。”
蜜娘本来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但见到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如此哽咽哭泣,还是忍不住心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程瑜琛掏出帕子亲自上前扶了苏公:“这是好事,苏公怎么还伤怀起来?以后蜜娘承欢膝下的日子多着呢,她又顽皮捣蛋大胆包天,我只恐怕到时候您受不住将她赶出家门。”
苏公点头:“娘娘小时候的胆子也大,上树爬墙……”
苏老爷使劲的卖力咳嗽:“祖父!”那毕竟是先皇后,死者为大,就算是长辈,这么在晚辈面前说也有点失礼了。
苏公:“老朽有些失礼了。”
程瑜琛忙道“不曾”。
苏夫人此时才又开口:“蜜娘这孩子好,我一看就喜欢上了,盼了多少年的闺女,都快要死心了,没想到菩萨显灵,竟又给我送了过来!”
蜜娘被她揽住,吵架不怕,却怕这种亲热,不由的可怜兮兮的拿眼去看程瑜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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