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简直对太子失望透顶：“你仔细看看程瑜琛的折子再跟朕说这样的话。”
太子算是有备而来，当下一目十行的看完，而后侃侃而谈：“父皇容禀，儿臣记得安郡王当日旧事，他早就对儿臣和盘托出了。儿臣本不信他，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儿臣却信了他的忠心。”
此言虽出，但皇上还是轻慢为多，并未放到心上，只轻蔑的看了一眼太子：“哦，你说说。”
太子道：“安郡王安分守己，不料有人觉得他为父皇所恶，或可拉拢一二，于是找上他，说了一桩陈年旧事……”
“据那些人所说，当年湛王尚有遗腹子留在世间。”
皇上一下子惊住了，因此事之大，他甚至不得不手撑桌案以此来支持自己：“你说什么？”
太子抿了抿唇，垂头道：“儿臣本来也不相信，可多方探听之下，又不得不信。”
皇上吃惊之后，很快就回神，冷目面对太子：“湛王并无姬妾，他哪里来的遗腹子？”这种时候，别说是亲儿子来说这样的话题，就是亲爹来说，对皇上而言也是极其重大的冒犯。
他做皇帝多年，虽然在外头的形象多数时候都是以和稀泥为主，以稳定局面为主，可堂堂九五之尊，内心的雄心壮志也到了极点，是从未因为和稀泥而有所退减的。
别说遗腹子，就是正大光明的孩子，他不用说，也有人替他将那孩子抹杀才是。
所以皇上面对太子，此时也起了疑心。
亲生的儿子提出的质疑，这更像是一种挑衅。
此时此刻，这位身居高位多年的大靖雄狮，终于用看待对手的目光看待自己亲手立的太子了。
他甚至会想起先帝，也就是他的亲兄长。从本心上说实话，皇帝不认为如今的太子能比得过当年的湛王。
湛王的确是人才出众，武艺高强，兵法韬略无一不精。可他越是出色，落在先帝的眼中，估计就越发的硌眼。
那滋味估计就像皇帝自己如今一般。眼中揉进了沙子，怎么都搓不出来。
太子却仿佛没看见皇上神态一般，继续道：“湛王连年征战，国库早就支撑不起，偏他一意孤行，这才惹得皇伯父当年夺了他的兵权，令他回京。”
这件事皇上自然晓得，并且其中还有他推波助澜的功劳，此刻便问：“那又如何？”
太子道：“湛王当年回京之后一直在东宫，不过他却不是一次也未曾出过宫门的。当年的太子太傅也是白相恩师，有一年的生辰宴席上太子出现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当时都以为他是出去更衣，后来经人查证，他消失了足半个多时辰，若是更衣，根本说不过去。”
“时隔多年，安郡王跟儿臣说这些的时候，儿臣也不信，可找他联络之人，却将一切都说的极为周密，证据确凿。湛王当日在寿宴上喝多了酒，误闯了女眷闺房，他虽然被先帝所恶，出宫却仍旧是贵重之极，因此那女子承恩之后也没有声张，后来湛王过身，她就更不敢说了。”
皇上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当年不敢说，今时今日怎么就敢了？”
太子抬头看了皇上一眼：“那孩子如今大了，模样神似湛王，湛王当年的旧部已经有人蠢蠢欲动。而程瑜琛虽然表现的对此一无所知，可他确实湛王的入室弟子，当年也是当成亲儿子来教导过的。”
程瑜琛说安郡王小郡主勾结外族，那安郡王就可以说程瑜琛包庇湛王遗孤。这种事可以一码归一码的算，但在皇上眼中，便是多来五个北蛮大族，也比不上湛王遗孤这件事更要紧。
“安郡王的证据呢？”
太子慌忙从怀里拿了折子出来：“都在其中。”说着双手递上。
皇上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准备的齐全。”
这话里浓浓的讽刺太子当然不会听不出来。
可这话能被皇上说出来，同时也代表着皇上已经将他的话听到了心里去。
“儿臣不敢不谨慎。”
皇上看了画中小像，哼笑一声，丢在桌案上：“这些人要自比陈胜吴广么？不过是一个形似之人，可惜朕还没有昏聩到像秦二世的地步。”
“行了，你退下吧。”
太子本来还要再说，可从皇帝的语气之中听出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阴沉之感，遂老老实实的告退了出去。
他一走，皇上便对自己身边的大太监道：“今日大朝堂上，你看程瑜琛的表现怎样？”
大太监不敢乱说，低头道：“奴婢愚钝，没有看出程大人如何来。”
皇上看了他一眼：“你这老狗，再跟朕玩这个，小心朕这就让人把你埋皇陵之中。”
大太监连忙跪下：“皇上若是允奴才附葬皇陵，那才是奴才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行了，看不出朕心烦来么，谁跟你说这个？”
大太监见自己躲不过去，只好道：“今日听太子话里话外，似乎并无直接证据说明程大人知道这个什么遗腹子的事。若是皇爷有疑问，不如宣召程大人进宫询问。”
皇上拧着眉头沉思片刻，觉得确实如此，他要是想知道程瑜琛有没有骗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看。他也相信，没有人能够在皇威之下撒谎。而这么些年，程瑜琛在京兆尹的位子上也着实替他办成了不少实事，有些事更是办的深得帝心。若是因为太子跟安郡王不喜的缘故就让他放弃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在他看来，还是有些浪费的。
可皇上还是犹豫了一下：“若是他本来毫不知情，看了之后却动了心思怎么办？当年他可是湛王的亲传弟子。”
大太监小心翼翼的道：“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当年湛王收程大人为弟子的时候，程大人不过才五岁。五岁的小孩子能懂得什么？”
皇上点头道：“说的也是。罢了，朕就试试他。若是不成……”余下的话他没说，但大太监却看懂了。就算程瑜琛再有本事，若是忠心上有了瑕疵，那么皇上也不是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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