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觅将人背到身上，掌柜抬头一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就知道这是要出事了，连忙让开了身，也催促春喜道：“快点。我去找东家。”
程瑜琛进了雅间刚放下马鞭，正在伸手让程福给更衣，就听程寿进来道：“好奇怪，一个姑娘背着另一个姑娘下去了。”
程瑜琛的眼一缩，看向程寿。
程寿道：“光天化日之下，拐子们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从酒楼里劫掠人吧？”
本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连程福都停下动作了。
程瑜琛开口：“程禄去看看。”
程禄正在帮着收拾行李，刚预备出程瑜琛要换洗的衣物来，连忙到了一句是，快步出门去了。
程禄走到外头正好听见掌柜的说话：“小冯，去喊东家过来，就说小姐发病了。”
他站上看了几眼，见在酒楼里的人都站起来，却不是那么惊慌，而后那背着人的女子更是直接走向酒楼后头的院子，显然是熟门熟路，便轻轻的“嘁”了一声，扭头回去了。
进屋就见程寿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瞪了程寿一眼，然后才给程瑜琛禀告：“回爷，是这家酒楼的小姐发病，不晓得是什么病，但想来还可控制，丫头都随身带着药的。”
程禄这么一解释程瑜琛也想起来了，“仿佛上次见这个姑娘，看面相好像就有些不足之症似的。”
程福笑道：“爷也不用为她操心，能托生到这样的人家，衣食无忧，还不用选秀，进宫出关去北蛮，这样的福气可比一般人大的多了。”
程瑜琛就就没有再说话。
他洗澡还没有洗完，闳县这边的县令已经知道他过来留在酒楼了，命人送了帖子过来说要过来拜访他。
程瑜琛烦透：“就说我宿醉头晕，不宜见客。”
又是程福劝道：“刚才您骑马过街，那么多人看见，这会儿若是用宿醉做借口，不定县令大人怎么想呢。”
程瑜琛冷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程福这是看出他们爷心中又升起了郁气，连忙看了程禄一眼。
可惜程禄这厮相当坏，眼见说什么话都讨不了好处，便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装木头桩子。
还是程寿靠谱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也敢往前冲，也敢往上靠。
“爷先消消气，估计是县令明白过来，知道爷提前透露了消息是对本县的恩典。他之前送了重礼爷都没收，榆树巷那边的人已经有些糊涂了，还过来找奴才打听看爷是不是恶了县令大人呢。奴才当时就说了，爷才没工夫搭理他。不是为了夫人，爷也不会让这闳县能提前得了消息，总而言之，爷这么做，都是为了给夫人积福，让他们有空来讨好爷，不如扎扎实实的去寻摸几个法子看能不能讨了夫人欢心呢。”
程瑜琛被他这么一通嘀咕，脸上更烦，但说话了：“行了行了，你滚吧。”
程寿便道：“那奴才下去打发了他。”
程瑜琛进了浴桶，靠在桶沿上仰头闭上了眼。
几个小厮都知机的退出内间。
正如程寿所说的，朝廷选秀的消息出来之后，知道闳县今年入选，程瑜琛的母亲就担心了起来，怕家乡的女孩子背井离乡，程瑜琛什么话也没说，却在经过闳县的时候将这个消息低调的透露了出去。
总而言之，那些相信会选秀的人家，肯定就早早的安排了闺女出嫁，而那些犹犹豫豫不大敢相信的，拖来拖去，事到眼前再无可更改了。
程瑜琛看出县令不大相信了，但是闳县近年人口不足，县令应该不希望适龄的女子再外流，所以之前有一阵子嫁娶风靡。
程瑜琛曾经写信回去给母亲，说闳县卖嫁妆物什的铺子整日缺货，他想给母亲淘一个家乡的桃木梳子都不可得。
话不用说的太清楚，家里的人就应该明白了。
无论到什么地步，总有更走投无路的人家，会忍不住想背水一战，觉得说不定进宫是一条出路呢。
进宫当然是一条出路，可这条路上不仅仅有荆棘遍布，还有累累的白骨，更有无数的冤魂。
想起深宫中的牛鬼蛇神，程瑜琛从本心里不愿意有女子进宫，但他也深知自己是阻止不了事件的发生，眼前更没有能力去扭转乾坤，做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大盖世英雄。
他只能看着，偶尔伸出手去，捞一捞那落入洪流中的人。
苏觅背着齐玉娇，刚将她放到了床上，齐大奶奶就过来了。
虽然齐玉娇多次发病，没有发病的诱因不同，但齐大奶奶的迁怒之心以及慈母之心还是在当下里头显露无疑。
“春喜，不是让你一直跟着小姐么？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问话，说好听点是问丫头，其实就是问到了苏觅的脸上。
对苏觅来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妄之灾了。
她是齐玉娇命人接来的，后来齐玉娇的“心上人”上了酒楼，就更不是她苏觅能控制的了的。
齐玉娇对她娘的秉性也是相当了解的，虽然这会儿口不能言，但拼着最后一丝神智冲着苏觅摇了摇头。
苏觅心里暗叹一声。
她不想替齐玉娇背这口锅，但是看着眼前病若游丝的好友，再狠的心肠也无法叫她直言那无望的爱恋事实。
她站了起来，给齐大奶奶行礼：“大奶奶，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望阿娇。”
齐大奶奶忍住气：“今儿是你的好日子，给你也添麻烦了。改天你跟你夫婿进城，记得来这里，我请你们吃酒席。”
这样的客套话苏觅当然不会信以为真，但她还是感激的点了点头，最后又拍了拍齐玉娇的手：“你好好养着，改天我再来看你。”
齐玉娇眨了眨眼睛。
苏觅一让开，齐大奶奶就坐了过去，恨声对了闺女道：“你个小冤家，迟早要吓死我。”
苏觅听得这样不加掩饰的慈爱，脚步顿了顿，然后飞快的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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