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大雪撕绵扯絮一般的下，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人来送饭了，金镂拔开墙根处的积雪，用手挖出个洞，掏出两只死老鼠，冻得硬邦邦的，因天冷，还没有腐烂。
“吃不吃？”金镂咬了一大口，把另一只递给汤静尘。
看着她嘴边死老鼠的血，汤静尘险些吐回来，好容易忍住了，摆摆手，“我不吃这个。”
金镂耸耸肩，“我是好心，要不是你说你也住在听雨轩，我还懒得给你呢，告诉你吧，没饭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撑不住的。”
经过她解释，汤静尘才知道，每年冬天格外冷的时候，看守冷宫的嬷嬷就懒得出门，自然也不会给她们送饭，随她们饿死冻死，反正这个角落是被遗忘的。
汤静尘死死咬着下唇，看金镂大口大口吞咽死老鼠，吃光了一只，把剩下的仔细埋起，想来是留着饿了再吃的。
她忍不住又要吐，忙抓了一大把雪放进嘴里，把那股恶心的感觉随着雪水一起咽下去。
金镂很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这玩意没用，吃多了你只会死得更快。”
汤静尘朝那疯女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如今冷宫里只住了她们三人，“她来这儿也有几年了吧，吃什么活下来的？”
金镂笑容古怪，上下打量汤静尘，“你要是想像她那般活着，倒也不难，你比她更年轻好看呢。”
伸了个懒腰，金镂继续道：“我也想啊，只可惜我年纪太大，人家不要。”
汤静尘听得一头雾水，想再多问几句，金镂却转身走了。
这一夜，汤静尘没有睡着，事实上自从进了冷宫，她就没怎么睡过觉，她思念女儿，还有凶手，到底是谁做了这个局？
这种天衣无缝的局，后宫嫔妃谁有这个手段？
熟悉的面孔从脑海里一一划过，可是每一个，她都觉得不像，倒不是说她们不会害她，而是说她们未必有这么缜密的手段，能收买这么多人。
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自己被下药，生下死胎，随即药渣被盗，同时腊梅的女儿生病死亡，牵制住唐宁，让他不能来给自己诊脉看病。
再之后自己被太后惩罚，春兰给了冯嬷嬷首饰，那是皇上赏的自己转赏了春兰，而冯嬷嬷就把这些首饰交出来作为自己私通男人的证据。
不，不对，汤静尘摇摇头，做局的人不会预知自己被太后罚跪，更不会知道春兰会把那些首饰给冯嬷嬷。
还有唐家的事，那牙婆为什么遍寻不见呢，是做局的人把她给害了吗？
汤静尘觉得好生抱歉，虽然牙婆买卖人口做的是不道德的营生，可她到底帮了自己，如今却因自己而死。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惨叫，是那疯女人发出来的，仿佛很是痛楚，汤静尘心下诧异，暗想难道她病了吗，正想着，她又低沉的叫了一声。
汤静尘忍不住起来，瞧瞧走过去查看，借着微弱的月光星光，她大吃一惊。
竟有个太监和疯女人躺在一起，一双手在她身上乱捏乱揉，还用牙齿啃咬她胸部，疯女人一边低声惨叫一边道：“皇上别这样，您弄疼臣妾了。”
汤静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监是没有那种能力的，他只能折磨女人，所以这疯女人才会惨叫。
看着放在床边的食盒，里面还有些汤水剩菜，她终于知道金镂话里的意思了。
还不如吃死老鼠呢，她喃喃自语，转身回到和金镂共住的房间。
“新鲜吧？没见识过吧？”金镂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宫里头什么肮脏事没有，皇帝以为后宫女人都得忠实于他，也不想想，可能吗。”
“她……她……”汤静尘忘不了刚才的画面，看年纪，她应该是永正的妃子。
“她叫什么，是怎么进来的，你知道吗？”汤静尘问金镂。
“不知道。”金镂干脆利落的说。
她笑容又变得古怪，“估计她还没关进来的时候就疯了，来的这几年天天盼着皇上翻她牌子，后来可不是给翻上了吗。”
汤静尘隐约想起前几年有个贵人御前失仪被废，不过那段时间因为父亲获罪的事自己寝食不安，根本顾不得别的，且跟这贵人没什么交情，也就没细问，难道是她？
隔壁安静下来，想来是完事了，汤静尘忍不住又好奇起来，走到窗户边，屏住呼吸往外看，一个身形猥琐的太监，提着个食盒慢慢走出去。
她去看疯女人，疯女人正坐在床上发呆，见到汤静尘立时叫道：“大胆奴才，本宫侍寝完了，你怎么不来伺候本宫沐浴，死去哪儿偷懒了？”
汤静尘越发无语，又觉得她可怜，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疯女人还在身后叫骂，“你敢怠慢本宫，待本宫禀明了皇上将你赐死。”
如此又过了两天，还是没人来送饭，汤静尘饿得头晕眼花，站都站不起来了，身上又冷，几乎只剩一口气。
“我不能死，我还得活着看看心芸心怜，我还要报仇！”她挣扎着坐起来，“金镂，你那死老鼠还有吗？”
金镂瞪大眼睛看着汤静尘，满脸不可思议，过了半晌才道：“我还以为——”
她没继续往下说，汤静尘却知道她的意思，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是不会做那种事的，简直糟蹋了自己。”
金镂伸了个懒腰，“算不得什么，我刚进来的时候也做过，只不过后来年纪大了，你别看那是群太监，挑剔得很呢。”
还一群？汤静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听金镂又道：“你别惦记着还要忠于皇帝，人活着才最重要，皇帝算个屁！”
汤静尘没吭声，即便要活，也得活得有风骨有方法，靠出卖自己活着，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且，若是真的做了那种事，她将来也没脸再见女儿们了。
“心芸，心怜。”她喃喃低语，脑海里浮起她们的脸庞，心芸八岁，心怜六岁，都正是可爱的时候。
来冷宫的第十天，汤静尘闭眼吞了一只死老鼠，她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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