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方瑞雪就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她拿不准是住在这里的人，还是进了小偷。方瑞雪转身在堂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柜子顶上找到一个扳手，她把扳手紧握在手里，一步一步接近了那扇门。
她先是探出头去环顾一圈，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没发现有人的身影，她一脚踏进院子，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发现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于是，她双手举着扳手。一步步向厨房靠近。
厨房的墙上有扇窗户，此时是半开着的，方瑞雪走到了窗户边上，透过那半扇窗户往里看。只见有个人正背对着方瑞雪蹲在灶口。低着头好像是在吃东西。
那人穿戴不太整齐，头发看起来也是乱糟糟的，不太可能是小偷，更像是一个乞丐。方瑞雪心里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是个乞丐，那就好办多了。
她放下举着扳手的手，冲着厨房大喊一声：“谁？”
那个瘦小的乞丐受惊，抖着身体惊恐地回头。却没有像方瑞雪预料中的那样撒腿就跑，而是迅速地从灶口挪到平时用来放柴火的角落，眼睛盯着窗外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他刚才正在吃的东西不放。
厨房的光线比堂屋的还要暗，但是感谢那最后一抹的晚霞，厨房的小窗正好对着西边，晚霞的红光让方瑞雪得以窥见一点那个乞丐的模样。方瑞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对着他叫了一声：“方春磊？”
那个乞丐抖了一下，他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方瑞雪推开厨房的门，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方春磊。
灰头土脸，衣服脏得像是在泥水里打过滚，脚上的鞋已经开裂了，露出一截黑乎乎的脚指头，头发脏的都打结了，还有那双手，黑就跟在灶膛里扒过灰一样。
而且走近了，方瑞雪才发现，方瑞雪拿在手里啃得津津有味的东西，竟然是一根生红薯。方瑞雪还发现，虽然方春磊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但是那根红薯，却是洗过的，至少表皮是干净的，没有泥巴。
方瑞雪每走进一步。方春磊就往墙角里缩上一寸，等到实在没位置可以缩了，他就开始缩自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方瑞雪这才意识到，方春磊瘦了，瘦了很多，瘦到可以把自己缩在墙角，让人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曾经胖过。
因为方春磊的恐惧，方瑞雪在离他还有一米五左右的地方停住了，她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方春磊平齐。
“方春磊，你还记得我吗？”方瑞雪问他。
方春磊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只是身体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奶奶呢？”方瑞雪又问。
可是方春磊仿佛痴傻了一般，无论方瑞雪怎样尝试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反应。如此几遍之后，可能是意识到方瑞雪不会伤害他，他就大着胆子开始啃手里的红薯了。
知道怕，知道饿，可是却不认人，也不说话，方瑞雪真的开始怀疑，方春磊是不是成了一个傻子。
算一算，他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应该在上小学六年级。而且纪永珍和方奶奶那么宝贝他。就算纪永珍现在自顾不暇，但是离开的时候，肯定会把方春磊送到自己的父母身边，难道是纪永珍的父母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家里有一个纪永强那样的混混，出事也是早晚的事，可就算是纪永珍的父母没办法照顾方春磊，那方老太太呢？她总不会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挨饿受冻吧，又怎么会让方春磊沦落成现在这副样子。
除非。连方老太太也出事了。
天已经黑了，既然发现了方春磊，就不能不管他。既然方春磊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方瑞雪也不打算去做什么唤醒记忆之类的事，先给他弄点吃的才是最重要的。
方瑞雪想到了回来之后可能没办法做饭，所以准备了两盒泡面和几袋榨菜，还有一点李兰芳做的卤味。
泡面需要热水，方瑞雪在厨房里找到了烧水的壶，表面已经落了一层的灰，揭开盖子里面竟然结了蜘蛛网。炉子不用说，肯定是半点火星子也没有，墙边倒是摆着几摞蜂窝煤。都是完整的，还能用。
从点炉子开始，方瑞雪已经很久没自己动手生过火了。厨房柜子的顶上会摆打火机，方瑞雪将能找到的打火机都打了一遍。才终于找到一个能用的，点燃了火。
有了火就有了光亮，方瑞雪发现点着火之后，方春磊就不再缩在墙角里了。而是慢慢地挪到了炉子边上，靠近火的地方暖和。
厨房的柴火堆空空如也，方瑞雪估摸着方春磊自己也是点火取暖的，只是后来柴火都烧光了，他才开始受冻的。
等到方瑞雪在炉子上烧上水，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她忙活了半天，就为了泡一碗面，甚至都来不及去看一眼晚上睡觉的地方。
方春磊虽然傻了，但是在自己家里，他应该不会就睡在厨房吧。
情况比方瑞雪想得还是要好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房间里被子还是有的，褥子也都还在，只是几个月没人住，屋里泛着一股潮气。
方德才和纪永珍房间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床上的杯子也是散开的，看来方春磊应该是睡在这里。
方瑞雪从自己曾经房间的柜子里挑了两床没动过的杯子。报到后面的附屋，那里有一个床板搭成的临时的床，方老太太曾经在这里睡过。
给自己铺好床，炉子上的水也开了，方瑞雪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碗面。她只准备泡一碗，因为一共就两碗，今天全泡了，明天早上就没有了。
热气腾腾的开水注入碗中。在看到方瑞雪手里的泡面时，方春磊的眼睛登时就亮了。等到面泡好，方瑞雪揭开盖子，方春磊的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了好几遍了。
不过他虽然馋，却没有上前来抢，这一点也不像方春磊。
“吃吧。”方瑞雪把加了榨菜的泡面推到方春磊面前，方春磊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把抱住泡面盒子，也不怕烫，捧着碗“咕嘟咕嘟”地先喝了汤，然后才“呼噜呼噜”地开始吃面。
方瑞雪看了一会儿，见方春磊都已经把脸埋进面碗里了，突然就不忍心让他饿着，还是决定把另外一碗面也泡了。
至于明天早上，那就等早上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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