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天黑的总是很快，程昱坐在车里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时间，只知道打了个盹再醒来，车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除了车灯照亮的前方那一小片，周围竟然找不到第二个明显的光源。
他身上盖着一件军装大衣，大概是他睡着的时候司机怕他冷，从后备箱里找出来给他盖上的。因为那间大衣上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不过程昱也没资格嫌弃，毕竟现在他是一个既头疼又咳嗽，还偶尔会流鼻涕的感冒病人。这件大衣简直就可以救他的命。
“几点了？”他强打着精神问。
“十一点多了。”司机看了一眼手表回答，“你饿吗？要不要停下来吃点东西？”
程昱摇摇头，他没什么胃口，也感觉不到饥饿，只觉得身上冷得跟冰块一样，但是呼吸间的气息却是灼热的。
程昱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乘坐那趟晚上九点发车的火车。他直接打了个电话到程照松的办公室。接电话的是程照松的警卫员，听闻师长的公子想要调两车去一趟怀南，立马就给安排了。
被指派来给程昱开车的是汽车连下面的一个排长，看着比程昱大不了几岁，但是已经是个老兵了。不爱说话，面对程昱的时候有些拘谨，但是笑起来脸上却有两个很深的酒窝。
“小李哥，要不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你开了那么久也累了。”一米八几大高个儿的程昱，现在只能缩在副驾的大衣里面，有气无力地和开车的司机说话。
“我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们平日的训练可比这累多了。”小李咧开嘴一笑，昏暗中除了那一口牙齿，他身上估计也没一块白的地方了。
雨还在下，而且越往前走，雨就越来越大，即使是雨刷器飞快地舞动。也赶不上雨水打在玻璃上的速度。
形势了不到半个小时，前面突然出现了灯光，在黑夜里一场扎眼。小李放慢了速度，缓缓地靠近光源所在。
嘈杂的说话声渐渐清晰了，透过昏黄的灯光，程昱模糊地辨认出前面似乎停着一辆车，有两穿着雨衣的人正站在路边讨论着什么。见程昱他们的车开过来，正努力地挥着手让他们停下来。
小李踩下刹车，等车子停稳之后对程昱说了一句：“我下去看看。”然后就撑着伞。走近了雨幕中。
大雨很快模糊了玻璃，程昱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他将那件泛着霉味和潮气的军大衣裹在身上，也撑了一把伞，下车了。
“昱哥儿，怎么下来了？”小李见程昱下了车，踩着水走了过来。
“前面发生什么了？”程昱站在车门边问。
“撞车了。”风吹得小李身上的衣服烈烈作响，“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车子横在路中央。过不去。”
“报警了吗？”程昱问。
“报了，但是这荒郊野岭的，还下着雨，警察也没那么快。”小李抹了一把脸上沾到的雨水，说。
已经是午夜，程昱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离自己所要到达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大雨天行路难，他抛弃安全系数更高的火车，选择找人开车回去，就是为了能更快地达到。
他连多余的休息都不敢，又怎么能让别人耽误了时间。
程昱撑着伞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落不到实地。两位司机还在大雨在争吵，谁也不肯先挪动车子一步，坚持要吵到警察过来为止。
程昱先去两车相撞的地方看了看。并不是特别严重。前面的车后盖凹进去了一大块，后面的那辆车只是掉了点漆。
只是在程昱俯身查看的时候，车里有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程昱抬头才发现，后面的那辆车里有人。
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孩。正坐在车里看着他。
“麻烦把车挪一下吧，不然我们没法过去。”程昱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对正僵持在路边的两位司机说。
“不行！不能挪！不能破坏事故现场！”那个瘦一点的司机大声说，“挪了他岂不是就能赖账了？这么明显的情形他都想赖账，要是把车挪了，我可就没证据了。”
他应该是前面那辆车的司机，被后面那辆车追了尾。
“我怎么就想赖账了？这分明就是你的责任！你说这大雨天的，天这么黑，路这么窄，你就把车子这两停在路中间，连车灯都没有打！你这摆明了就是想让人撞嘛！”胖胖的那位司机倒是没有瘦司机那般暴躁，他甚至还掏出一支烟来递给程昱。
程昱没有接。又问了一句：“交警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不知道咧！”胖司机叼着烟说，“这鬼天气，没个个把小时，我看是过不来的。”
“我赶时间，等不了这么久。”风从脖子、胸口、裤腿，以及四面八方灌进来。让程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被冻干的肉。
“谁不赶时间啊！我还赶时间呢！这事不给我判清楚，车子就别想走！”瘦司机挥舞着手大声说。
“昱哥儿，要不你先上车里等吧，我来跟他们说。”小李看着程昱有些发青的脸色，着急地说。
“这不能怪我啰，碰上不讲理的人就是这样咯！”胖司机摊开手，表情很无奈。
瘦司机被他一句“不讲理”点燃的火气，两个人就又开始吵起来。
“直接开过去。”程昱撑着伞快步走回车前，外面太冷了，他撑着伞的手指都快冻僵了。
“啊？这怎么开过去？”小李看着眼前挡在路中央的两辆车，疑惑地问。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程昱的意思是，直接撞过去。他们不愿意把车挪开，那他就帮他们把车挪开。
小李开得可是部队里的大越野，撞两个小私家车都是小菜一碟。
“昱哥儿，这不行啊！”小李快步赶上程昱，“这、这不符合规定啊！撞车可是违反交通规则的，而且、而且部队也不允许啊！我怎么能做损害人民利益的事呢？”
“那车我来开。”程昱说着就走向驾驶位，可是半路上突然眩晕了一样，幸亏小李就站在他身边，及时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他跌倒。
“昱哥儿，要不你就上车休息一会儿吧，你这还生着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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