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雪走进医院的时候，身上也湿透了。她一身湿漉漉地就往病房里走，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她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欸！你是哪一床的家属？你这样不能进病房！”有护士跟在她后面喊。
可是方瑞雪充耳未闻，只是麻木地向前走着。
“跟你说话呢，没听到吗？”那个护士赶上来，伸手一把拽住方瑞雪。
方瑞雪被她拽地往后仰了一下，额前的湿发被甩开，露出她苍白的脸。护士顿时就认出她来了，就是那个发疯想要掐死自己父母的人。
“你怎么又来了？”护士也不敢放开她的手。“上次闹得还不够？有什么问题等你爸妈出院了好好说不行吗？你说你一个孩子——”
护士的后半句话没说完，因为她突然就对上了方瑞雪的眼睛，那是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睛。
就这么一愣神。方瑞雪就甩开了她的手，继续往里走。方德才和纪永珍的病房比较靠前，她只需要再路过两个门就到了。
“医生！医生！保安！”护士被方瑞雪周身的戾气给吓到了，她不敢贸然地阻拦，只能跑回去搬救兵。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方瑞雪站在病房门口。伸手推开了门。
病房里原本的说话声因为方瑞雪的到来戛然而止，纪永珍正盘腿坐在病床上，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磕得正起劲儿，地上是她吐了一地的瓜子壳。方瑞雪一脚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
方德才原本正背对着门躺着，纪永珍一天到晚地在他耳边骂骂咧咧地他嫌烦，干脆就眼不见为净。
可是纪永珍突然就住了嘴，安静地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没有。方德才觉得不对劲，便转过身来往纪永珍那边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吓得他直接从床上翻滚着掉在了地上。
方瑞雪正站在他和纪永珍的床中间，一双黝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冷冷地开口：“住的还舒服吗？”
纪永珍手里的瓜子从指缝间落下，全都洒在了床上。
“医生！医生！”她扯着嗓子大喊。
“不要叫！”方瑞雪低喝一声，“再叫就撕烂你的嘴！”
纪永珍浑身一哆嗦，立马就噤声住嘴。
“这里可是医院，你可不能乱来！”方德才上一次被吓怕了，这一次他怎么也不肯离方瑞雪太近。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一直在往窗户边上退，打算一旦方瑞雪发疯，他就从窗户跳下去逃生。
可是他忘了，自己的病房在五楼，一旦他跳下去，不死也要断条腿。
“我不会乱来，只要你们老师听话。”方瑞雪拖过一把凳子，坐在方德才和纪永珍的病房中间，她的鞋子里进了水。走路的时候踩着一鼓一鼓的，不是很方便。于是她坐下来，脱掉了鞋子，把里面的水倒干净。
“你想做什么？”纪永珍一脸警惕地看着方瑞雪。
她知道李兰芳已经警察带走关进了拘留所，想要救她出来，方瑞雪肯定回来找他们，她也一直等着这一刻。
可是，纪永珍以为她会看到一个孤立无援，束手无策。卑微地来向他们求和的方瑞雪。却没想到，她等来的是一个冷漠、狠厉，看似狼狈，实则孤注一掷的方瑞雪。
“你们想要钱。”方瑞雪开口，“只要钱就够了是吗？”
纪永珍一听，眼睛登时一亮。方瑞雪主动提前，是不是代表着她已经决定要给他们钱了？方德才原本还紧紧地扒在床边，一听到方瑞雪的话，也忍不住往前迈了大步。
“对！我们就要钱！”
“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呵！”方瑞雪突然笑了，她的脸是白的，嘴也是白的，就连拖了鞋子放在地上的脚，因为被水泡过了，现在也是白的。
全身都雪白的她。披散着打湿的头发这样一笑，看起来就像是电视里的女鬼一样恐怖。
“三十万？为了这三十万，你们故意吃了老鼠药。然后在我家的店里发作；为了这三十万，你们买通了工商局的人，查封了我家的店；为了这三十万。你们报警，捏造证据，把芳姨关了起来，想让她坐牢。是不是？”方瑞雪目视着前方，眼神空洞，目光找不到焦点。
她轻飘飘地就把方德才和纪永珍的谋划说的一清二楚，仿佛那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而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纪永珍矢口否认。
方德才也眼神闪烁，只敢看着窗外，不敢把视线往方瑞雪身上移那么一眼。
“听不懂没关系。”方瑞雪很有耐心，就好像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唠嗑一样，“你们想要三十万。为什么要那么多钱呢？是不是在老家发生了什么事？”
纪永珍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方德才也慢慢地走到病床边上，重新坐了下来。因为如果他再不坐下来，他一直在发抖的腿就会只撑不住了。
“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我自己来猜一猜好了。”方瑞雪勾起唇角，眼睛瞟一下纪永珍。然后又瞟一下方德才，“你们在老家是不是欠了债，因为赌博？还是说有人闯了祸，需要你们来收拾烂摊子。”
方瑞雪一语中的。
纪永珍把掉在床上的瓜子全都抖到地上，展开被子躺了进去，不再看方瑞雪。方德才颤颤巍巍地扶着自己已经发麻的腿上床，继续背对着门躺着。
看他们的反应，方瑞雪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来怀南之后的日子过得太舒坦，舒坦到她都忘记了，在另一个时空里，是同样的时间里，在另一个她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时间依旧按照着它自己的轨迹在走，那些该发生的事，还是一样会发生。纪永强还是一样闯了祸，而纪永珍和方德才，也还是一样想要靠她来避祸。
“三十万，你们是欠了一条人命吗？”方瑞雪说。
方德才杯子底下的身体抖了抖，而纪永珍则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拒绝回答方瑞雪的问题。
砰砰砰——病房外有人在敲门。
方瑞雪进门的时候把门反锁了，现在外面的人除非有钥匙，不然就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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