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程昱身上的伤完全好，春节就来临了。
怀南大学早半个月就放了假，店铺的生意也在经历过放假前的最后一波高峰后，迎来了冷清，于是方瑞雪干脆就关了门，不让黄晓云再去受那份冻了。
过年永远都是值得开心的事。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对孩子们来说是，对大人们来说也是。
这一年春节，李兰芳和黄晓云都不打算回去，她们决定就在怀南过年。比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古庙村，反而是刚来还不到一年的怀南让她们更有安全感。古庙村里宽敞明亮的大瓦房，也不及眼前这三十多坪的小房子来得安心温暖。
她们都不回去，方瑞雪就更不打算回去了，她本就是一个断了根的人。现在，她想重新在怀南这个地方，长出她的根来。
灰蒙蒙的水泥墙上贴上了大红的对联，屋里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角落也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就连煎包摊子，李兰芳也擦洗得亮晶晶的，看着就跟新买的一样。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年夜饭却是做了一大桌。挤得那张小小的四方桌都快摆不下了。谁还会管饭菜吃不吃的完呢？这一年，她们有了的新的生活，而是还越来越好，比之前更好。
饭桌上，李兰芳端着杯子，明明是个团圆高兴的日子，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是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在一起过年，我希望，明年，我们还能在一起过年，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在一起过年。所以小雪啊，我其实心里一直有个想法，没好意思跟你说，趁着今天过年高兴，芳姨也就不要什么脸面了，干脆就跟你说了吧。”李兰芳抹一把眼泪，手一甩。
“小雪啊！你愿意做姨的干女儿不？”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关系是靠什么在维系？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际关系是靠什么在维系？什么样的人际关系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我们从出生开始就逃不掉血缘，那是每个人最原始也是最紧密的人际关系，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苏伯姑姨，你的所有血缘上的亲缘关系。
如果离开了血缘，人。要靠什么来建立联系？利益，还是情感。
方瑞雪手中的筷子仓皇落地，她慌乱地推开椅子站起来，面对着真诚又激动的李兰芳手足无措，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就这样被逼红了眼眶，眼泪突然就喷涌而出。
“小雪，别哭啊！别哭！”李兰芳连忙放下杯子去安慰她，“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啊！怪芳姨说得太突然了！这大过年的，芳姨脑子一时抽了！都是芳姨的错，你别哭了啊！”
方瑞雪一边哭着一边摇头，她想说这不是李兰芳的错。而她也没有不愿意。
“你就当芳姨没说过这个话好不好？芳姨收回刚才说的话，自己掌嘴好不好？我自己掌嘴！”说着李兰芳就抬手去打自己的嘴巴，一下一下还打得挺狠。
结果一看到她打自己，方瑞雪反而哭得更伤心了，而且还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拦李兰芳。
“妈，妈！你先住手！”关键时刻还是黄晓云先镇定下来，她先冲上去抱住李兰芳，然后看着方瑞雪，轻轻说：“小雪，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来。慢慢来。”等到方瑞雪逐渐平静下来，她才放开李兰芳，转而去拥抱住了方瑞雪，一下一下温柔地帮她抚着后背。
“其实认不认干妈又有什么区别呢？在我心里，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一起从古庙村来到了这里，一路相互扶持，一起生活。我其实早就已经决定了。只要小雪你不嫌弃我，我肯定是会一直跟着你的，一辈子都在一起。”黄晓云抱着方瑞雪，眼神笃定地说。
方瑞雪哭着哭着就打了个嗝，然后突然就破涕为笑，眼泪还是像泄闸的洪水一般用处，但是心中的那口气，却是顺了下去。
“我也是。”她双手环住黄晓云，紧紧地回抱住说。
而李兰芳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也忍不住伸手抹起了眼泪。
“干妈！”端着茶杯，方瑞雪跪在李兰芳面前，清脆地叫了一声。
“哎！”李兰芳欢喜地应了。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方瑞雪，又抬手干净让她从地上起来，“都说了不用跪不用跪。地上多凉啊，仔细冻坏了。”
“芳、干妈，就这一会儿，没事的。”方瑞雪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这会儿依旧红着眼，却没有半点伤感。
“妈，原来你早有准备啊，连礼物都准备好了！”黄晓云看着李兰芳那么自然地就拿出了礼物，向来是准备了好久了。
“别打趣你妈。”李兰芳瞪了黄晓云一眼，然后又对方瑞雪说，“快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方瑞雪依言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发亮的银色镯子。
“来，干妈给你戴上。”李兰芳拿起手镯，帮方瑞雪套在了左手的手腕上，“从那天你的表没了之后，干妈就一直想着要再送你一块，不然这手腕上空荡荡的，干妈看着就闹心。现在好了。有了这个，比手表更衬我们小雪。”
“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干妈。”方瑞雪将手镯举到眼前，她拿着仔细转了一圈，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刻了东西的，她以为是字，但是李兰芳说：
“是雪花。六瓣的雪花。我专门找手艺好的师傅刻的。”
方瑞雪感动地将手镯贴在心口，然后上前给了李兰芳一个拥抱。
“妈，那我不是不也应该给小雪准备一份礼物啊！”黄晓云在一旁问。
“你说呢？”李兰芳看着她，“你可是做姐姐的哦！”
“不用不用！”方瑞雪连连摆手，然后特别不好意思地说，“这才刚过完生日没多久呢，不好再收礼物的吧。”
“那意思就是说，其实你还是很想要的，对吧。”黄晓云沉着脸看着方瑞雪。
方瑞雪红着脸微微一笑，黄晓云立马扑过去要挠她的胳肢窝，方瑞雪左闪右躲，姐妹俩顿时就在屋里打闹起来，平时一向安静的房间，在这一刻，重新注入了青春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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