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种冲动，想问问她，是谁没有回应她？
是谁在她这样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应她？
这样的如珠似玉地捧着长大的女孩子，也会有人忍心不回应她吗？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张了张嘴，发不出来声音。
因为，她说的对，关他屁事。
她出现的毫无厘头，消失得也仿佛一阵风，不声不响地就从他的视线里退出去了。
“你一个人回家行不行啊？”
“你管不着。”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与晚秋天的空气掺和在一起，让何玺然的鸡皮疙瘩都跟着起了一手。
身上的疼痛好像也被莫名其妙地抚慰了。
女孩子的背影纤细，月光下像是被披上了一件薄纱，一不留神就飞得很远很远。
“这是怎么了？”家门被打开，坐在桌边熬红了眼睛的母亲看到何玺然的模样，一瞬间，鼻子就酸了。
她伸手接过何玺然手里的外套，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又颤抖着手缩了回去。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的。”
他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很晚了，妈你快去睡觉吧，我等会儿做会儿作业也去洗漱睡觉。”
“别学的太晚，早些休息。”她看着他嘴角的伤口，眼神担忧。
“嗯，我知道的，不用太操心我。”
何玺然一边说，一边拎着自己的书包准备往房间走去。
“都怪妈妈没用……”
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
已经生出了许多皱纹的眼角淌下了清澈的眼泪，她看着已经比自己高许多的儿子，心中的无力感满满当当。
“当初保护不了我自己，现在也保护不了你……”她哽咽着，几乎要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何玺然扶着她，在桌边重新坐下。
“不怪你，我会尽快长大，你保护不了的，都交给我来保护就好了。”
他知道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未婚的女人忍受着世俗的非议，独自一人将他拉扯大是怎样的艰辛？
他不怪她，给不了自己的，那就让自己去努力争取好了。
没有关系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
随之而来的是国庆假期，华国的国庆假期为期一周，A市一中在放假方面还算人性化，只是高三生要继续补课，高一和高二的学生还是放该放的假期。
一周时间，同班同学有去国内外旅行，有继续去上课外补习班，也有在家打了一周游戏，何玺然则找了一个短期的兼职，对学历没有太高要求，像他这样的高二学生，也招，就是薪酬差了些，不过他不计较。
自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要上大学，外婆在上个月去世，作为唯一的女儿，何母为了操持葬礼，将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花了个干净，现在家里一穷二白，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能心安理得地留在家里继续宅着。
至于会不会影响学习，他倒是不用担心。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智力水平，对于那些应试教育的课本知识，他的领悟能力还是强过不少人的，所以也才能凭借着数一数二的成绩，说服何母让他出来兼职。
否则就要把他拘在家里看书学习了。
七天的工作，几乎要把十六七岁的少年，压榨得不成人形。
假期的最后一天，踏着一路的星光，他路过药店，心血来潮称了称体重，瘦了五斤。
挺好的，就当是减肥了，他摸了摸本来就不丰润的自己的脸颊，已经有些凹陷了。
口袋里的钱足矣安慰他了。
还有就是——
一周前，那个夜晚，女孩子澄澈通透的瞳孔，不带情绪望着他的样子，也让他感到心安。
秦亦凝。
他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
从前他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要么学习，要么兼职，仅剩的一点休息时间也要帮母亲分担家务，对于学校的那些所谓的风云人物，往往都是漠不关心。
而现在，他却也开始在学校论坛上，搜索秦亦凝这个名字。
一条条讨论，从上个月她刚入学开始，就在学校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高一的级花，秦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秦老先生唯一的孙女，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这几个字眼距离他都太过遥远，是他再如何踮脚伸手也触碰不到影子的存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晚风习习的街道，他却觉得自己离她很近。
他当然知道，她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照例是走上熟悉的前往学校的路上。
经过一周的发酵，对于他的讨论，已经冷却了不少。
青春期的孩子就是这点好，什么新鲜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没那么新鲜了，很快也会被任何一个更加新鲜的事情取代。
但是好像不管是事情，还是人，都可以被取代。
“早上好。”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追赶着前方少女飘逸的黑色长发，却怎么也追不上。
秦亦凝的步子走的太快，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一时间忘记了收回来。
“这小子是疯了吧？居然跟秦亦凝打招呼？”一边有路过的男生的嗤笑，让他一瞬间回过神来。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家又是什么身份……”
私生子和大小姐的身份，是吗？
他的指尖冰凉，攥在手心里，怎么也捂不热。
从高二的楼层去到高一的楼层，只需要经过一个风雨连廊。
物理教研组就在高一那边，何玺然抱着物理卷子，头一次感到对一个学科如此地热爱。
“你最近在课上很活跃啊，很不错，期末考试，估计你的物理成绩就要超过王莹，成为年级第一了。”物理老师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鼓励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其实大部分老师对于学生之间的那些或大或小的问题，并不是很看重。
一中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汇聚了A市最优秀的学生，要么是成绩优秀，要么是家境优秀，要么是二者兼备。
按理来说，只要有一样是合格的，那么就不会被大多数老师为难。
毕竟他们的工资，也是其他学校老师的好几倍，不过是耐心教学，并没有什么难的。
特别是对于成绩优越的学生，他们更愿意摒弃那些传统的家世观念，耐心教导。
因为往往只有这些靠自己努力为主的学生，未来对于老师的感情也会更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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