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教我们凡事要掌握个度。”
宗明朗笑了下:“圣域可以建,规矩可以立,力量可以因材施教给你们,可唯有这个度,没有谁能够给出标准。毕竟天地本就是烘炉,世间谁又不是在苦苦熬炼呢?”
“可世人天性不一,您不是也教导我们……”东方夫人下意识想要争辩。
可她话说到半路,就意识到自己立不足脚。
然而对东方夫人的质疑,宗明朗只是在懒人椅上调整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见她不再开口,才继续笑道:
“是的,世人天性不一,要走的路也不一样,我能教导你们的,掌控非人力量和做人一样,更多还是要你们摸索出自己的道来,选择前三思,选择后不悔。
‘勿忘初心’这四个字,规矩第一条,做不做得到,能不能坚持是个人修行,你也好,雷秋也罢,包括并不愿意加入圣域的苏锐,你们都有你们自己的道路,怎么走,只有你们自己能够决定。
这些大道理,说太多就空泛了,我也不费精神跟你再说教,就事论事来讲,现在你想救她们,该来找的不是我,瞧,老郝他们就比你明白。”
宗明朗其实也直到现在,才知晓鬼医为什么匆匆离开,可如今说这些也没用,她看着东方夫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道:“你……”
不等她开口再说话,秦艳端着药碗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声音与目光都冰冷的盯着东方夫人:
“雷秋那边也好,苏锐那边也罢,你想去,现在也可以去,来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宗明朗如今都不是你们宗主了,还有什么义务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去?另外你别看现在她不咳嗽就觉得已经健康了,我看回头还是直接请隐老把小楼封了,免得他辛辛苦苦保命,这边还有不知好歹的……”
另外一边:
“雷婆婆和宗教官认识,又能让我们出来,肯定也有保命手段的,你要相信她啊。”
“婆婆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了,鬼医都束手无策。”
“……”
这话题进行不下去了啊!
不擅长安慰人的苏锐,只能借给怀里这个不良于行的女孩一个肩膀依靠。
十几年前的家破人亡沈天雪或许还在襁褓之中,十几年后她赖以生存的家和家人一并被埋葬,不要说是个没成年的初中生,即便强悍如苏锐,看着那眨眼就成废墟的别墅,也心悸到不行。
“哎哟喂,吓死我了,这是怎么了?”
“地震了啊?怎么房子都塌了……”
“天呐,那栋,是老沈家的吧?他们家人呢?”
听着院子外面无声的议论声,苏锐此时有点庆幸雷婆婆把隔壁院子也买了下来,至少他们现在死里逃生之后,还有个落脚地,而不是被无数电子眼拍摄着,送上热搜榜。
苏锐心有余悸中,视线还停留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沈家别墅,原本不想要打扰沈天雪,让她默默伤心会儿的。
可用力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还是有点不太确定的小声开口:
“那些黑影……”
如果没有眼花的话,苏锐能看到无数条黑影,从已经成为废墟的沈家别墅离开。
他依稀记得,在动乱后,隔着湛蓝光芒,似乎也看到了这样的黑影。
而且好好地一个别墅,说塌就塌,这样巧合的时机,根本怪罪不到豆腐渣工程上面去,苏锐不得不多往那些古古怪怪的黑影上面想。
“是他们!”
沈天雪被眼泪洗刷过的眼里,翻出仇恨的红,她声音像是落入地狱,历经苦难归来的厉鬼,喑哑的不像是个十几岁少女。
椎心泣血是什么?
苏锐在沈天雪身上真正看到了能够化为实质的仇与恨。
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所谓一笑泯恩仇之类,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无聊写来消遣的玩意儿。
因为沾了血,牵扯到命后,真正的仇与恨,是能让人成为鬼的绝望,以自身为祭品,活生生的破开血肉,用哀伤重新凝聚生出骨血,以愤怒火焰燃烧生命,成为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就如眼前沈天雪,真正的伤心哭不出声,真正的仇恨言辞无法去描述。
在沈家轰然倾塌的别墅前,看着被仇恨淹没的沈天雪以及那人力无法阻止远去的黑影,苏锐背后止不住的发寒。
“沈家都这样,那我苏家呢……”
今天的沈天雪身边,还站着雷婆婆,用一块玉佩求得苏锐帮忙,去找宗明朗,那今后苏家倾塌时又会怎么样?
这一刻,苏锐真正意识到了,这世上金钱不是万能的。
恐惧的滋味,这种非人力量带来的恐惧,让苏锐第一次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要变强。
不是因为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偶像崇拜,仅仅为了让自己,不在将来某一天,如眼下沈天雪这般痛彻心扉而又无能为力!
这边苏锐曾经固执己见的信念随着沈家别墅一并轰然倾塌,而另外一边小楼书房之中,谈论他的东方夫人和秦艳之间气氛也变得僵硬起来。
“咳,说的严重了啊,药给我吧。”
见秦艳她们越说火气越大,宗明朗不得不充当一把消防员:
某种程度上面来说,这也算是宗明朗的逐客令了。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这要放在我牵机阁,牙齿都给她打掉几颗!”
秦艳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将手里药递给宗明朗,没再发脾气的她,回身近乎是赶着东方夫人离开了书房。
然而走到书房门口时,东方夫人到底还是迟疑着回头,微微躬身,郑重的致歉道:
“抱歉。”
不等宗明朗发话,秦艳就冷笑着挡住了她:“行啦,别整的好像我们欠你似得,雷秋自己都没敢求过来,鬼医也是半个字都不敢提,你们倒是脸大的很,当年救那沈家丫头,是我下的委托,半路被雷秋接走,我还要去问她要账去呢!你们别在这儿甩着鸡毛当令箭的!”
怼完东方夫人,秦艳直接转头,看着宗明朗时,声音又缓和下来:“你喝完药好好休息,这事儿我接手了,也算是善始善终吧。”
“好,”
宗明朗喝下口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苏锐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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