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忆而来的疼痛,密密麻麻到让雷婆婆面色雪白一片,可开口时,她语气却与目光一样冷静:
“因为亲自体验过,所以我知道,当你一腔热忱付出,却得不到相应回报,就会生出怨怼。”
呃……
苏锐很想要说自己不会,可话到嘴边,就意识到貌似目前的话题有点歪楼了。
“咳!”干咳一声后,苏锐试图言归正传道:“那啥,您既然有玉佩,为什么不亲自去见宗主呢?”
雷婆婆的手紧紧扣住沙发面皮,用力到她指节开始发白,直接抠破了真皮沙发,都没有能够抵消掉此时胸口那中快要撕裂般的疼痛感觉。
原本强以冷静来维持的镇定,可此时从声音的颤抖里泄露出悲伤来:
“因为从地狱归来后,无论曾经是多么天真无邪的人,现在都已经成为厉鬼,想的做的都是索命啊,我双手沾满血腥,又何必叨扰宗主呢。”
如果说之前雷婆婆的劝导,让苏锐以为她对宗明朗有敌意的话,那么现在这话似乎又不是这么个意思。
太奇怪了。
“您对宗主,究竟是……”
苏锐想不明白,干脆也不再瞎捉摸,直接开口询问。
也是直到现在这时候,苏锐忽然灵光一闪,恍惚明白过来,鬼医弄这么一出,该不会就是希望雷婆婆劝退自己吧?
这种感觉来的太过飘忽而怪异,以至于苏锐自己都没弄清楚,究竟要劝退什么?
就在苏锐思绪恍惚时,就听雷婆婆苦笑道:
“……如今不仅宗主认不出来我,就连我自己,都已经快要认不出我自己了。”
雷婆婆看着自己的手心,时光如白驹过隙,她依稀还记得在沈天雪这个年纪遇其初遇时,对方眼底映照出来,那灿烂又明亮的微笑。
“与其说是不去见宗主,不如说是不敢去……”
无情岁月下,故人依旧如昨,而雷婆婆希望她心底留下的,还是当年那个脸比苹果还要红润,比花还娇嫩的年少时光。
“她也许是我如今唯一能够铭记的,与仇恨无关的故人了。所以,也希望将来某一天,至少宗主想起我这个人来时,能够记得的……”
也还是当年无忧岁月下,那个携着欢声笑语,同行过一路的朋友。
苏锐静静看着语气中满是怀念意味的这位雷婆婆,明明这儿灯光昏暗到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可迅忽间,他还是明白了,什么叫“回首竟已是前生”。
“您和宗主……”
心念电转间,苏锐几乎是立刻就改变了之前只帮举手之劳忙的决定,因为雷婆婆含含糊糊的叙述,如同又抱琵琶般,反而勾起了他所剩不多的好奇心来。
然而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雷婆婆深呼吸了下,摆摆手后,率先开口道:
“老婆子如今病入膏肓,这儿的阵法也无力再维持下去,这玉佩……”
苏锐眉毛微微一挑,当即就接话道:“好的,既然雷婆婆您这么吩咐了,我肯定尽全力将这丫头带到宗主面前。”
说到这儿后,看着雷婆婆,苏锐话锋陡转:
“只是如今您是不愿意去见宗主,而我恐怕是见不到。”
得到他松口答应,将玉佩交付出去的雷婆婆语气里面有七分不舍,又夹杂了三分释然,最后合成十分的复杂,笃定道:“你会见到……”
雷婆婆这话说得太过于肯定,以至于苏锐都感觉到了几分异常。
他眉梢微动,可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被雷婆婆塞了张什么东西在手里。
“快走吧。”
说话间,雷婆婆动作迅疾的将沙发上,失去意识的沈天雪也推到苏锐怀里。
在于此同时,“嘭”的一声巨响远远传来,整个地道都跟着抖了三抖。
“如果有命活着,我会亲自跟天雪解释,如果没有,宗主那边,是我最后为她留的后路,走吧,别回头。”
就在雷婆婆说话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涌动,苏锐能够清晰看到原本他们呆着的沙发如同玻璃般,碎的拼都拼不齐全。
墙面与沙发,以至于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一切都彻底变成碎屑,四溅尘埃里,伴随着黑影冒出的,还有苏锐身上的湛蓝光芒涌动。
“走!”
雷婆婆声音如同从远方传来,带着某种古老韵味在其中。
苏锐揽着失去意识的沈天雪被湛蓝光芒包围,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雷婆婆之前塞过来的竟然是一张符箓。
“等等……”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苏锐除开将完全不能控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战鹰往外一扔后,来不及跟雷婆婆再说什么,眼前便瞬间陷入黑暗。
另外一边,小楼,书房之中:
“只有一二变数吗?”
东方夫人有些忧心。
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宗明朗语气轻忽又轻飘的道:“有些时候,半分变数,便已经是奢求了,就像你,我想,这些年,愿意插手沈家事情,应该也是想要为东方家求得几分吧?”
听到这话,东方夫人第一反应就是要反驳。
“我……”
可她慌乱抬起头,对上宗明朗那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的漆黑眼眸时,只是说了一个“我”字的东方夫人,突然就发现自己找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来。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摆到眼前,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你是个聪明人,杨蕊和我说,原本当年是不想让你去东方家的,只是你自己主动请求,那边也确实需要人手,便也就这么着了。”
宗明朗手指轻轻在身旁的木质扶手上敲着,一下一下,仿佛也随着话语,一并敲在了东方夫人心坎上面。
“舍得舍得,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舍在得之前,你帮东方家保住了四大家族的名声,却又舍不得死去的人,想要借手里超越常人的力量,去挽回一些怎么也无法舍弃的事情。
这种想法,你不是第一个,当年雷秋能这么做,之后利用沈家那些人也可以这么做,如今圣域其他人也可以这么做不是吗?”
东方夫人用尽生平所有自制力,方才让自己能够不动如山的继续坐稳在宗明朗面前。
可她控制得住身体,却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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