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月姐姐，你怎么了？”苏青辞敲了敲绮月身上的灯油，苏青丞犹自思索着那团黑影，忽见水面上又露出鲛人的脑袋，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他们。
“你对她做了什么？”苏青辞“唰”的一下抽出剑，剑气打在对岸的冰墙上，削落一大块冰块，“咚咚”几声落入水中，溅起点点水花，都洒落在鲛人的头上。
“我想要一双腿。”鲛人慢慢地从水里站了起来，轻轻地摇动着尾巴。苏青辞立即别过头去，迅速扒下了自己的外袍，扔了出去，盖在鲛人的身上。鲛人愣了愣，视线都挪到了苏青辞的身上，许久才轻轻拉了拉那衣袍，把自己裹在了里面。
“快把她身上的东西除了！”苏青辞指了指绮月上半身那层薄薄的灯油，但见绮月一动不动，生怕她有了什么意外，又加大音量冲鲛人喊道，“她若有什么闪失，我叫你好看！”
“我想回家。”鲛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苏青辞，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她的眼角处好像垂着一滴泪，一直要掉不掉，但终是没有掉下来。
“回家？”苏青辞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懵了。
苏青丞的视线已从黑影消散的方向收了回来，落在鲛人身上：“传说鲛人是住在南海之外的地方，这里应该不是她的家。”
“那你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不对，你把绮月姐姐怎么了？先把绮月姐姐身上这个东西解开！”苏青辞指了指绮月身上的灯油，音量又陡然间加大。
鲛人慢慢地游了过来，苏青丞把手按在剑柄上，等到鲛人快到他们身边时，苏青辞突然大声说道：“你别使诈，不然有你好受！”
鲛人许是被他突然的说话声吓到了，身子慢慢地往回缩了缩，眼只紧紧地盯着苏青辞，苏青辞最受不了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如此无辜地看着自己，他将绮月慢慢地送了过去，降低了音量：“牢烦你，解开绮月姐姐身上的东西。”
鲛人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在绮月身上点了点，那灯油便像水一样哗哗地往下流，从她的指尖处回流到了她的体内，看得苏青辞目瞪口呆。须臾，绮月便能自如地动起来了，她猛地呼了一口气，苏青辞嘻嘻一笑：“好了，没事了！”
绮月动了动自己的腿，不觉得疼，又看着面前那鲛人，鲛人眼盯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苏青辞问那鲛人：“你到底在绮月姐姐身上弄了什么东西？”
鲛人只看着他，不答话。
绮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说道：“应该是长明灯的灯油，就是鲛人自己身上的油脂。”
苏青辞想到刚才回流到鲛人体内的东西，脸现嫌弃：“咦——”忽见那鲛人似瞪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他便将苏青丞拉了过来，挡在自己前面，不让她看着自己。
苏青丞道：“你家既然在南海之外的地方，又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他们把我捉到这里来的。”
“他们？他们是谁？”
鲛人摇摇头。
绮月说道：“他们应该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刚才告诉过我，她到这个地方快有一百年了。一百年过去，那些带她到这里的人，多半早就作古了。”
苏青辞吃了一惊：“这么久？”
鲛人点点头。
“你想回家就回啊，为什么一定要一双人的腿呢？”苏青辞无法理解。
鲛人默了默，小声道：“没有腿我就上不了岸。”
“为什么要上岸？游回去不就可以吗？这是文都的母亲河文水，和大海是相通的，你顺着这条河往下游，就能游回到海里啦。”
鲛人突然歪着头望着他。
苏青辞又往苏青丞身后一缩：“太师叔祖哥，你告诉她，我说的对不对？”
苏青丞道：“的确如此。”
鲛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听我们的，一定没有错！”苏青辞拍了拍胸脯，笑道，“原来是想回家了，却还以为只能走着回家，你是人鱼啊，自然是游着回家才对！”
绮月垂眉看着已经极浅的水底，从水面上看去，只能隐约看见已经破败的水晶宫，却看不见水宫里挂着的那一双双人腿。苏青丞两兄弟并不知道那水底下还有许多无辜亡魂的腿，他们没有看见鲛人行恶的过程，也没有看见鲛人行恶的结果。
自然，他们和她都未曾见过鲛人受到迫害的过往。
苏青辞似乎已经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喋喋不休地同那鲛人说着如何从这里回到大海。绮月一直沉默不语。苏青丞却十分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在苏青辞讲了许多话之后，仍不忘质问鲛人：“是不是你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鲛人双唇紧闭，沉默地盯着他。
“那便不能放你走，须交由受你残害的人处置！”
苏青辞前一刻还兴高采烈地说着话，这一刻就闷闷不乐了起来，看着苏青丞：“太师叔祖哥，她也很可怜啊。”
苏青丞不为所动：“可怜不是作恶的理由。”
鲛人忽然间沉入水中，很快又浮出水面，手上捧着许多珍珠，递在他们面前。
苏青丞一口回绝：“再多的珍珠也救不了死去的人！”
“我不会再害人了。”
鲛人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但这对苏青丞根本就不管用，第二天一早还是被带到了镇上。李家村的人听说河里的怪物被抓住了，都乘船赶了过来，见这怪物是一只漂亮的人鱼，都吃惊不已，想到她害死了许多女人，叫不少家庭失了女儿母亲，又气不打一处来，纷纷朝她身上扔东西。鲛人被捆仙索绑住，一半身子在水面上，一半身子在水面下，眼角那颗垂挂着的眼泪忽地掉了下来，“叮”一声落在水面上，变成了一颗璀璨的珍珠。
“哇，是珍珠！都说鲛人的眼泪就是珍珠，还真的一点不假！”一人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去捞那颗珍珠，但珍珠早已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许多人顿时露出了贪婪的目光，珍珠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多少富贵人家千金难求，何况还是真正的鲛人流出的眼泪化成的珍珠，小小一颗便价值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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