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半天。
良久,舒简艰涩地开口,她有好多想说的涌到了嘴边,最后却只有微弱的一句,“……对不起。”
声如蚊呐。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是面前这个作者轮椅背对着她的傅锐忱,还是三年前记忆中的傅锐忱。
她不知道。
傅锐忱转过轮椅,看着低头的舒简,表情孤寂。
他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知道利益争端可怕的什么程度,早知道不可付出一腔真心,更不可傻傻付出信任。可后来他大权在握,仍是半点儿不保留地全把柔情蜜意、信任爱恋托付在了眼前这个小女人身上。
可结果呢?
他放弃了傅氏继承人的位置,放弃了一切,最终换来了她带着三千万远走高飞,再不回头的惨烈结局。
那几年,傅锐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
可他还是等着她回来。他不信这么多年的相伴,她真的绝情至此,知道自己车祸受伤还是不回来看他一眼。
可她就是没回来,傅锐忱只能看着自己几乎废掉的双腿,眼神越来越冷酷,身边的人越来越不敢接近他。
他活成了一座孤岛。
更可笑的是,三年后为了另外的三千万,舒简回来了,乖乖地成为了他的未婚妻,只等着时间一到就嫁给他成为傅家少奶奶。
三千万,一个轮回,切却是满目疮痍。
你看,钱是多么好的东西啊?能叫亲人相残,爱人别离。
呵!
傅锐忱冷冷地道:“出去!”
听见他冷酷的声音响起,舒简拼命不让泪水流出来,自欺欺人地抬手关掉了灯。
“啪嗒。”
室内再次恢复黑暗,窗帘拉着,连月光也只能透过一点点缝隙照在窗边的地上。
谁也看不见谁,但是舒简能够听到自己清晰猛烈的心跳声。
“……滚。”
舒简向着他声音来源的地方走去,就像在黑夜里寻找唯一的光明。
眼泪落了下来。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乎和难过。
舒简尽量声音平稳地说:“傅锐忱,我什么都不问,我只是想给你的腿按摩一下而已。”
傅锐忱:“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
“我会的……”舒简低声喃喃道,“但不是现在。”
舒简摸索着想来到他身边,却不小心在床头柜的尖锐的角上撞了一下,“碰”地一声,舒简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面前的黑色影子似乎动了一下。
膝盖附近肯定青了……
舒简苦笑。忽然想起来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她明明不怎么疼,却偏要跟傅锐忱撒撒娇,傅锐忱会心疼地为她吹一吹,按一按。
可惜啊,现在已经不是会珍惜她的傅锐忱了。
舒简做错了太多了……
傅锐忱冷冷道:“苦肉计?我看你还是自己给自己按一下吧,我不需要。”
忽然他感觉到腿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是舒简的手。
温热的手掌飞快地收了回去,舒简来到他身后,把他推到了床边。
不知道为什么,傅锐忱没有拒绝,或者说根本没想到拒绝。
好像她来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傅锐忱的灵魂不让他拒绝,不让他脱开这苦海,每每要挣扎脱离的时候,却总是把他带入更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底下有什么,傅锐忱不知道。
或许是又一次伤害,又或许是别的背叛。
“好了,”舒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自己可以吗?”
傅锐忱冷声:“你想好了吗?”
舒简疑惑,“什么?相信我好吗,我学过一段时间,不会弄疼你的。”
傅锐忱勾唇一笑,“呵,你有胆子就做吧。”
舒简莫名其妙,傅锐忱自己伸手,在舒简看不到的时候,脚下飞快使力,躺到了床上。
黑暗里,舒简也不好确定哪儿是哪儿,只知道一个高大的黑影躺在面前。
舒简试探着问:“那……我开灯咯?”
“不,就这样。”
开灯让她继续看着一切吗?
看着傅锐忱的不死心和天真吗?
这是对他感情最大的亵渎!
舒简无奈,“这样我看不见啊,万一按错了怎么办?”
傅锐忱勾唇,“你不是技术很好吗?”
歪理!
但是舒简还是试着去按,黑暗中有些犹豫地下手一摸。
咦?怎么光滑起伏,手感很好呢?
傅锐忱悠悠开口,“……这是我的腹肌。”
舒简脸色爆红,男人的体温烫手一样,她吓得弹开。
尴尬死了!但是黑暗中没人看得到舒简脸色,她清了清嗓子,“咳咳……那就这里?”
下手触感不一样,双手环住是大腿的强韧粗壮,这里总该是对的了吧!
傅锐忱表情危险,显示一条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声音微哑,“嗯,是了。”
舒简不知道自己正抓着他大腿根,差某些地方只有几厘米,还犹自高兴。
“我就说我可以的!”
傅锐忱轻笑。
氛围似乎一下就不一样了。
舒简是懂一些按摩的,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经常犯腿疾,她那时年纪虽小,但也是懂事的年纪了。
按了一会儿,忽然傅锐忱闷哼了一声,舒简笑道:“别担心,按着疼了才好,你胃不好……”
说到这里舒简有些说不下去了。
傅锐忱是十足的工作狂,胃病的毛病一直没好,只是平时注意养着,倒也不会犯病。
三年前就是这样,那时候有舒简做些养胃的餐食给他,现在却是什么都变了。
傅锐忱岔开话题,“你怎么学会的?”
舒简笑了笑,“我母亲腿不好,我想着学好了回去讨她欢心。学了好久呢。”
舒简语气轻松,“可我还没替她揉揉腿呢,她就走了……”
傅锐忱知道她是在故意逞强,他有抱住她安慰的冲动,最后还是沉声说了句,“……节哀。”
他们的关系,似乎也就这样了,不近不远,不咸不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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