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这天。
村长马学明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搅扰了马学明平静的生活。
身材瘦削、佝偻着脊背的中年男子走进马学明家，对着打扫院落的杨雪梅问道：“这是马学明的家吧。”
杨雪梅点点头，把客人让进了屋子里，对着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马学明喊道：“当家的，有人找。”
马学明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着站在门口的客人，没认出来。
客人嘲讽道：“咋，村长转正了，就不认人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学明连忙坐起来，定睛一看。
他“哎呦”一声站起来，诧异地问道：“薛剑，老薛，几年不见，你咋老成这样了？腰怎么都弯了？”
薛剑干笑两声，“马兄弟，再别提了，这两年我走霉运，喝凉水都塞牙缝，前年出了车祸，肋骨断了四根，腰椎也伤了，留下后遗症，腰都直不起来，钱花光了，保住了条小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了各自飞，老婆子也跟我离婚了，分了我一半的家产。哎，不提了，提起来都是泪呀。”
马学明没心思听薛剑唠叨。
他赶紧招呼薛剑进了屋。
马学明走到门口，脑袋朝外探探，担心道：“老薛，你进来，碰见人没？”
看着马学明还是以往那样小心谨慎，薛剑嘴角扯扯，嘲讽道：“咱俩这么熟，你第一眼都没认出我，我在院子里，连你媳妇都认不出我，更别提其他人了，放心，村里人认不出我来。”
这下，马学明松口气，他给薛剑倒杯茶水。
顺手从茶几拿起烟盒，抽出一根递给薛剑。
薛剑接过香烟，瞄了眼上面的标志，讥诮道：“马兄弟，你这副村长转正后，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马学明把烟递给薛剑时就后悔了，早知道把香烟藏起来的。
薛剑将嘴巴凑到马学明点着的打火机旁，猛吸一口，砸吧下嘴回味道：“好多年没抽这么好的烟了，真想呀。”
一听这话，马学明浑身如同安装雷达般谨慎起来，试问道：“老薛，你这次来，有事？”
薛剑看马学明提防的神色，又吸了两口烟，“这不，兄弟遭难了，跟你借点钱花。”
马学明讪笑道：“跟我借钱，老薛，你没搞错吧，我现在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薛剑早想到马学明会装穷卖傻，举着手中夹着的香烟，质问道：“抽的是玉溪烟，咋，没钱？鬼才相信呢。”
他见马学明低着头不言语，说着软话，“马老弟，咱俩打交道也不是两三年了，咱都七八年的交情了，我是真的遇到难处了，没办法，这才想起你来，帮帮我吧，周转下，还完贷款，我贷出来后就还你。多的不借，就借两万元。”
马学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薛剑又让一步，“一万五。”
马学明继续摇头。
薛剑再让步，“一万。”
马学明还是摇头。
薛剑让的不能再让了，可怜兮兮的口吻乞求道：“五千元，五千元总行吧。”
马学明双手一摊，没一点商量的余地，“老薛，我真没钱。老薛，不怕老哥你笑话，我如今也在走霉运，我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此刻的薛剑，真的品尝到商场那句至理名言。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他仰天惨笑一声，冷声冷语道：“好你个马学明，你做事真绝，六年前，咱俩合作做罗马甘菊精油的生意，那两年，我可是帮着你挣了十几万，现在我是真遇难了，你一点不念旧情。好，你无情，别怪我无意了。今儿个，我从你家走出去，你可别后悔！”
马学明鼻子冷哼两声，装作没听到。
薛剑缓缓站起身，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不甘心地说道：“你当初帮着我把农民手里的罗马甘菊精油压级压价，2800元一公斤，硬是压到2400元，每公斤扣除的400元，咱俩是五五平分，两年来，你我各捞好处12.9万元，咋，这事这么快就忘了？！不会吧，我记得，你用那钱装潢了这屋子，买了家具。这钱花的舒坦呀，看你用得更舒坦，不过，这舒坦的日子没几天喽-------”
马学明心里一惊，“倏”地站起来。
厉声询问：“老薛，你想咋样？”
傻子都能听出来，薛剑话里的威胁意味。
薛剑佝偻着脊背，歪着脑袋继续打量着悬挂在墙壁的大电视机，满不在乎说道：“能干啥？我都这样了，还能干啥？！我是破罐子破摔了，可你马村长的路还长着呢。你说，我要是到宁南县反映点情况，我最多是个污点证人，可你不一样了。”
马学明冷哼两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你也捞了十二万九的好处，上面就不让你退？要退咱俩都得退。”
薛剑耸耸肩，双手一摊，破罐子破摔道。“让我退？咋退？银行里欠了十万元，家里的别墅都卖了，现在我一个人住的是廉租房。大不了判我的刑，我正求之不得呢，判我的刑，在监狱里，国家养我，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哟。”
马学明脊背冒着冷汗。
他镇定下来，挤出一脸的笑，讨好地说道：“老薛，我手头只有5000元，要不，你先拿着这5000元用？”
薛剑冷眼打量着马学明，半信半疑道：“行，那先借给我，我给你打个借条。”
马学明忍痛割爱，走进卧室取出5000元来。
当薛剑伸手拿时，马学明缩回手。
薛剑唰得拉下脸来，“咋，耍我呢？！”
马学明伸手朝薛剑索要道：“你把当初卖给公司的票据还给我。”
他知道，薛剑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挟他，就是仗着那些卖给收购精油公司的相关票据在薛剑手里。
薛剑回道：“行，这样，咱俩做个买卖，你给我2万元，我把原始票据全部给你，怎么样，你花2万元买个安心。”
马学明忙不迭点头，把5000元递给薛剑，“成交，这5000元钱，你先收着，明天我给你一万五，你把那两年的所有票据一张不落地给我。”
薛剑将5000元朝口袋一塞，“明天在哪里见面？”
马学明考虑了下，“宁西市，你住的廉租房里。”
“不行，不能在宁西市，咱们就在皮牙子乡那个艾尼瓦尔纳仁店里，那里偏僻些，是咱俩的老地儿。”薛剑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
马学明只好退让一步，“也行，咱俩说好，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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