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闻听她说自己被抛入井中,便迅速回想起当日她发现芮年下毒,在求助孙太医无果后被芮年绑走,刚回到洛神斋便完全没了知觉,想来一定是遭芮年下的毒手,她定以为自己已经死掉,将尸体扔入井中,这是后宫处理尸体的惯用伎俩。东珠抬头望向井口,那一轮明月远在天际,井口颇小,可见井深绝非她能攀越。眼前的这个似人非人八分像鬼的怪物,为何会救下自己,一想到自己被这怪物吸过毒,东珠便觉恶心。只是此刻不是拘泥这些细节的时候,东珠看那人年纪不小,衣着虽褴褛破碎却也能看出当日在宫中地位不低,这人想来被困在这里许久,难不成她会是顺治朝被谋害的宠妃。
东珠想了许久没有头绪,那人却像看透她心思般冷笑一声,道:“这位贵人不必诸多猜测,我不过是宫中一个无名小卒,贵人一定不认识我。你有揣测我身份这份力气,不如想想如何上去才是正道。”
东珠暗惊,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硬撑着一身剧痛,道:“我本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永福宫里一个犯了错的宫女,被主子整治后才落得这步田地。敢问这位姑姑,您是何人?”
那怪人并没做回应东珠的打算,只是问:“永福宫吗?仁宪那贱人死了没”
东珠又是一惊,那怪人虽没袒露身份,但敢直呼太后封号,不是同仁宪同等身份便是同她有深仇大恨。这女人浑身上下长满青苔,可见落井已久。她尚吃仁宪封号,可见她是在顺治爷殡天后才落井,适才看过她出手,在这紫禁城里有这样身手必定是个奇女子,东珠不知是敌是友,不敢妄答,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敢问姑姑,您落井多久?”
那怪人笑笑:“井中岁月,星移斗转几万遍,哪里知道年月。每日不过吃这些井底蛙鼠度日,不久你也将同我一样,还有什么敢不敢问的。”
东珠被她说得又是一阵恶心,可还是问道:“适才姑姑说要我想办法出去,还请姑姑指点。”
“指点?哼,我若是有办法走早就出去了。当日我被施以酷刑,满口牙齿都被打落,又被重抛至井底,满身骨骼完全被跌碎。你是个命好的,若不是落在我身上,恐怕已经同我一样了。”
东珠听得她幽怨道出悲惨遭遇,不知如何安慰,如何能想到这井中竟有一个裘千尺般的女子,这女人被幽禁这样久仍怀一颗救人之心,不禁让东珠心生佩服,若换成自己,恐怕早一心求死了。
怪人见东珠许久不说话,幽幽道:“你无须骗我,我也知晓你并不是宫女。你落井之时珠翠散落,想你也是个主子。这宫中尔虞我诈,针锋相对我见得多了,你输给他们,并不是你错,但你也不须认命。只要你能助我离开这口枯井,待我大仇得报,我必能祝你得偿所愿。”怪人抬头望向井壁上攀爬的藤条,道:“这些枯藤特别有韧性,你将它们编成绳索,你年轻力壮,一定可以爬上去。我想你也是愿意出去的,如果你我二人无法出去,恐怕我吃光了这井里的老鼠,就要吃你了。”
东珠望向那藤条,想自己自幼娇生惯养,前世也从未受过什么野外训练,如何可以攀爬而上。奈何这怪人一意孤行,只是这井里毕竟是她的地盘,还是不要违背她意为好。想想玄烨还在竹林寺等着自己为其正名,想着斯年在宫中尚有劲敌未除,东珠只得挣扎着爬起身,用力扯下那些藤条。那怪人淡淡道:“不要弄出那么大的声响,若被井上的人的听见,你我就都难活了。”
自禁足令颁下之后,坤宁宫的盛夏也有如寒秋般冷落,小六子还一如上次我被冷落之时每日分三次来坤宁宫禀告皇上行程:他夜夜宿在乾清宫未传召任何人,他为三藩亲书发往蒙古,他日日早起御门听政直到中暑……尽管我没有因他将我禁足而怨恨于他,但我此刻的确没将心思放在他身上,我所担心的是另一对——玄烨同东珠。
桀年将我禁足,但白缨所密布于宫中耳目仍在——索额图唯恐我忧心,早放给白缨消息,玄烨被留在索额图大宅严加看管,东珠却如同在宫中蒸发般没了踪迹,任凭白缨和纳兰动用所有宫女太监周密寻找,也毫无踪迹。京城的暑气日渐重了起来,我的身子愈加沉重,每每忧及东珠下落,都要落下一身汗来,身体内胎动渐渐敏感,吐得比吃的还多。我每每对镜自照,容色日渐憔悴。
“娘娘,这是耿额驸府上送来的龟苓膏,用井水湃过了,现在吃正好。”
我扣上铜花镜,接过白缨手中玉色碗碟,琥珀色冻状膏体在玉碗里颤了一颤,膏上蜜汁流滴到我手上,仿佛往事般甜腻,那清冷药气同蜂蜜香甜混于一起,几乎勾出我泪来。
“本宫没入宫之时,景寞是最爱吃这个消暑的。她怕胖,没命地修身,一夏就指这个度日果腹。耿聚忠便遣人往福建送信,花重金寻来鹰嘴龟,只用龟胸腹部之前腹甲板,加上好的生地和茯苓熬了几夜,景寞还不以为意,本宫却见耿聚忠为一碗龟苓膏人都瘦了,景寞在时,本宫下几道旨也要不来一碗,如今他们府上的龟苓膏,怕是没人吃了才送来吧……”我哽咽去取羹匙,不敢去想耿聚忠此刻如何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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