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年兄,容若没能保护好斯年,九泉之下无颜再见你了。”
夜幕又一次降临到紫禁城,满天星斗毫无生气地注视着整个人间。北斗七星日复一日地在星空中变换着位置却始终相连,守护着象征着王权的犹如神话中的琼宫仙阙的帝王之城,却难以守护那个命运坎坷的女子逃离凌虐的厄运。
她的如缎长发散乱地包裹着自己的裸体,依稀能被白缨看到欢爱过的痕迹,泪如雨下,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白缨心疼地去为斯年拂去泪痕,斯年却惶然躲闪:
“别碰,我好脏。”
那一夜,整个坤宁宫死一般沉寂。在白缨和碧玺琉璃的苦求之下,斯年沐浴更衣,整夜却难以睡实,屡屡被噩梦惊醒。白缨守着惊恐未定的斯年,嘱咐宫女们将锋利的物件和簪子都锁好不要让皇后找到,并下令在坤宁宫伺候的所有人不得议论或于外传话,一旦发现,皆以冒犯凤威处死。京城的酷暑似乎在一夜之间结束,秋风在紫禁城的长短巷子里穿梭呼啸,如同后宫里恶毒的流言。尽管坤宁宫的奴才平日里都敬爱皇后为人,表面就如无事发生,但那日康熙行事太过张扬,早有长舌之人将坤宁宫的嘶喊挣扎转述给各宫庶妃,喧嚣四起之时,嘲讽者有之,嫉恨者有之,编排者有之。
第二日一早,白缨借将昨夜帝后同房的褥子呈给太皇太后之际向孝庄禀报皇后重病,孝庄也听闻了康熙昨日的行径,眼望着那床已经被撕扯几成裂帛的棉被长叹一声:“那就养着吧,不用日日来请安,其他妃嫔们也不用去坤宁宫早晚省安,叫孙太医伺候吧。”太医院的孙太医听闻此事早早携了药箱来坤宁宫伺候,跪了一整日皇后就是不见,只得返回。斯年在受辱之后精神一直没有恢复,每每有奴婢想要接近伺候斯年便疯子一般地往外撵人。稍有些声响便怕得往白缨怀里钻,喊着“别过来,不要碰我”。皇后一整天没进茶饭,白缨心急如焚却不敢上报。午后,小六子传来皇上旨意,皇上晚课后将宿在坤宁宫。琉璃在外间伺候,却连看都不看小六子一眼,道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离去。一众宫人都唯恐皇后此刻状况难以侍寝。小六子刚走,斯年要求白缨陪她出去走走,白缨应下。
刚刚入秋的御花园,晚开的蔷薇盛放于血色残阳之下,香气馥郁游离。微微湿润空气中,暑气全无,秋凉寒心。太液池边,身着家常浅粉色黄鹂连枝梨花旗袍的斯年在白缨陪伴下于桥上缓缓步行,望着那一池秋水,脸色憔悴。恍惚间,仿佛有人声传来,斯年俯身下看,原来是一众太监宫女陪伴一妆容精致的女子于桥下散步,白缨定睛细看,走在头前的女子身着天青色并蒂莲花团纹宽大旗袍,身子沉重步伐缓慢,硕大的肚子已经突起,正是已怀胎七月的庶妃马佳氏。一行人显然没有注意到昏暗天色下于桥上伫立的皇后主仆,因此肆意妄谈,直到越行越近时那些恶毒的词汇被斯年和白缨听个一清二楚。
“依奴婢看啊,皇上肯定看不上皇后,昨天皇后一定是给皇上下药了,不然皇上怎么会大婚这么久才和皇后娘娘同床啊。听闻皇后娘娘昨日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可见皇上不温柔。咱们娘娘多有脸,皇上哪一次都是彬彬有礼的。再有两个月,咱们大清就添了一个太子爷了……”陪着马佳氏的一个宫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白缨听得揪心忍不住回头看斯年,斯年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仿佛说得是别人。
此刻马佳氏一行人已走至桥边,因所有人都无比关注着马佳氏举动,生怕临产前有些闪失,天色又暗,根本无人发现斯年和白缨近在咫尺。斯年此刻却看清了马佳氏的长相,虽然有些孕期的肿胀却不失为美女。白皙瓜子脸上,柳叶弯眉下一双灵动双眸,笑起来酒窝毕现,如同一颗汁液饱满的荔枝般甜美,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长相如果肉般的女子,言语却刻薄恶毒。
“薄冰,帝后之事也是你等宫女可以妄论。不过自古以来有谁听说过皇后得宠?不过是仗着家世显赫挂一个虚名吧。如今她玛法已经亡故,皇上自然没了顾忌,失宠后耍点小心机也是可以想见的。都说皇后是不愿意的才叫得那般惨烈,我看啊,不过是为了给皇上填些情趣罢了。”马佳氏和身后宫女们一阵哄笑,手执丝绢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风尘,唯恐秋日傍晚的微风吹乱了妆容。随后携着身后奴才踏上了石桥,再抬头时,便望见了面无表情的斯年和愠怒于容的白缨。
马佳氏当然认识皇后,正欲行跪拜之礼,她身后的那个名唤薄冰的宫女却没有认出这个身着家常旧旗袍的女子。前行几步喝到:“你们长没长眼睛,没看见我们娘娘要过桥吗?速速退下,冲撞了未来太子爷你们可担待得起。”
白缨当差多年,自问逆来顺受过无数喝骂。如今贵为坤宁宫首席嬷嬷,竟不知一个得宠庶妃的宫女竟然如此放肆跋扈,正欲发作。只听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
“白缨姑姑,马佳氏纵容宫女于凤驾前放肆,擅议朝政,替本宫掌嘴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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