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妤在看见面前的人时，猛地一僵，脸色突变。
“唐唐，妈咪！”果果兴奋极了，叫了一声，却在看见唐妤发白的脸色的时候，要抬起的小短腿顿在原地。
“叶——堇——色！”唐妤怒吼，转头瞪着叶堇色的眼睛似能冒出火来，“这就是你的礼物？！你居然把他带回来了！你问过我吗！”
“果果想你了，你不去看他，我把他带回来，有错吗！”叶堇色蹙眉。
“你觉得没错！”唐妤浑身颤抖，眼前一昏，她脚下一个趔趄就要跌倒。
果果立即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仰起头，眼睛里泛着委屈。
叶堇色咬着牙，转身往门口走，将公寓的门合上，留出空间来给他们。
“唐唐。”果果轻轻叫了一声，抱住她的大腿晃了一下。
唐妤缓了缓，咬着下唇看他，良久，沉声说：“你胆子变大了，怎么可以就这样跑回来？”
“对不起，妈咪，我想你。”只有在唐妤面前，果果才会是孩子的样子，孩子依赖母亲，是天生。
唐妤听见他说想她，心里一疼，但她继续不说话，脸上神色也不是很好。
果果失落的放开她的大腿，往后退了退，忍了忍，没忍住，声音拖上哭腔：“唐唐，你是不是后悔生下我啊？”
是不是后悔生下他？
多少次，唐妤也想问，为什么是她呢？
她怯生生的站在唐德忠身后，看着富丽堂皇的唐家，眼睛不够用，看的直泛酸。
山间田野里，她可以肆意的奔跑，随手摘一朵野花别在头上，耳边听着泉水叮咚，脸上拂过柳叶细风，午时最灿烂的阳光倾洒在她的眼皮上，痒痒的。
她见过的最豪华的房子，是小县城里新盖起来的高级住宅区，从外观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可现在想来，与唐宅相比，竟然是那么不显眼的九牛一毛。
唐德忠牵着她的手，宣布，她是唐家的千金，是他的亲孙女。唐妤那时候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多了很多家人，因为当着唐德忠的面，明明每个人脸上都是感动的动容。
直到大伯母私底下叫她野丫头被她听见，表姐带她出门，却在朋友面前说她是土包子，英姨在爷爷不在家的时候，故意把她放在洗衣房的衣服扔出来，她才知道，自己不被接受。
可是，她还是对生活充满希望，试图讨好每一个人。
只是，那一晚生日宴，戳破了她苦心为自己编织的美梦。
她从酒店逃离，不敢回家，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那一刻，她悲哀的发现，她竟然什么都不曾拥有。
年纪小，她根本不懂一夜对她来说，已经悄然改变了她的生活。
她变得沉默寡言，爷爷住院，唐家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变化。她因为心里原因躲在浴室里一边一边清洗身体，大伯母却嘲笑她洗不干净一身的乡村气。
后来，她开始呕吐，浑身无力，接着肚子慢慢显露，她慌了神。
唐德忠封锁了所有消息，带着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孩子月份大了，不能打掉，会危害她的生命。
她哭闹着，求爷爷。可是爷爷咬着牙，把她送去了美国，那个对她来说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她在保姆和医生护士的照看下，生下了他。
没有人知道，当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心里有一只魔鬼苏醒。
趁着医生和护士不注意的时候，她曾经试图用她纤细的手指掐断他的脖子。
可是，在他用那双世界上最澄澈的眼睛，柔柔且依赖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放弃了，尖叫着让他们把他带走。
那时候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见任何人，包括她生下来的他。
后来，医生告诉她，孩子生病了，需要母乳喂养。她依旧拒绝，拒绝贡献母乳，拒绝见孩子。
医生们无法理解一个母亲这样的残忍，他们联系了唐德忠，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可还是连夜坐飞机飞来，唐德忠把她抱进怀里，劝她，无果。老爷子雷厉风行，命令医生将孩子和她关在一起。
她缩在墙角，听着孩子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哭，小嗓子都哑了。
她好奇的站起来，想过去看看他在哭什么，就是这一眼，让她没法再无视。
他的小脸，通红甚至有些青紫，张着没有牙的嘴，眉眼之间居然和她有些神似。
她伸出手，试探着戳戳他的嘴角，他居然伸出小舌头舔她的手指，而且停止了哭。
母性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她妥协了，抱起他。
到底有没有后悔生下他？
这个问题，唐妤到今天都无法真切的说清楚。
“唐唐？”
耳边响起果果怯怯的低唤。
唐妤从回忆中清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果果不敢上前，站在原地道歉，嫩嫩的小脸苍白，豆大的眼泪从他眼底挤出来，再滑落，他哭得很安静。
唐妤一阵揪心的疼，手指甲抠进自己的掌心，贝齿死死的咬着下唇，她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他身前。
轻轻朝他伸出手。
果果呆住了。
那模样懵懵，一双大眼睛轻眨，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花。
不管怎样，他只是个小孩子。就算智商再怎么高，被母亲无视，也会伤心难过。
叹口气，她主动抱住他。香香软软的一团在怀里，还带着些微的奶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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