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从远端街巷一侧便传来了整齐一致的步伐声。
这些纪律严谨的人明显不同于那些花拳绣腿的官兵，每个人腰间都别了一把长刀，衣襟处用金丝线绣着个显眼的林字，漆黑的刀鞘隐隐泛着森冷的气息来。姬灵渡视线在那些人身上停留了一小瞬，心下已有了论断。
这些乍然出现在此处的人想必俱是林家派来追杀他们的高手。不过, 长生蛊的威力在他手上早已大不如从前, 只怕是根本无法阻拦住这些人。
草地上新冒出的枝芽被一滴滴落下的鲜血侵染压折, 斑驳的血迹四溅。
“樊昊天，将我放下吧。”姬灵渡微阖着眼, 轻轻说道。
樊昊天脚下疾驰, 眉头紧锁，对此只是闷不吭声的收紧了揽着姬灵渡的双臂。
撇开这些在明处追杀的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武功高强至极, 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追在身后, 怎么也摆脱不掉。似乎是胜券在握, 他们也不急着动手，仿佛在戏耍濒死前的猎物一般。
“有几分本事, 逃得倒挺快，”追在后头的那些人似乎是不耐烦了，“是时候让那小子松手了。”
“臭小子, 若想活命, 你只需要将你手中的人交给我们便可。”
“既然不肯放手, 那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追杀在后头的人冷冷出声。刀光剑影不断的割裂开周围的空气, 破碎的叶片仿佛雪花般从枝头簌簌掉落下来。
“喂，你做什么，”混战间，一人突然惊道，“家主不是不让伤了长生蛊之主么？”他尚不及出手制止，便见身旁的同伴目光诡异，从背后迅速抽出几支弓箭，寒芒从弦上接二连三的脱离，竟是直朝着樊昊天怀中的人而去。
这一路，被人追杀了不知多久，千凶万险，上下颠簸。姬灵渡整个人都变得晕沉沉的，唇间满是破碎的血腥气，神色恍惚间，眼前仿佛有几道寒芒闪过，下一瞬，物象转换，只听得一句闷哼以及利器没入血肉的沉闷声响，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忽然传来，眼前一阵颠倒变幻，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扭曲怪异了起来。地面上生长着的荆棘割裂在身上，划出道道刺骨的血痕。
“林湛...林湛...林湛......”
樊昊天双臂紧紧将怀里的人箍住，嘶哑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膛中一点一点挤出来的一般。姬灵渡微微偏头，隔着几层衣物依旧能听到樊昊天急促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响，巨锤擂鼓一般，直待冲破胸膛来。在达到最高的临界值时，突然变得紊乱无章，直至渐渐衰弱了下去。
脑海内混沌一片，不复清明，眼前亦是一片模糊，许久才开始清晰起来。姬灵渡微微喘息几声，散乱的眸光渐渐回过神来，只见地面上的那人直直的仰躺着，尘沙遍布，双目紧闭，胸膛的微弱起伏几不可察。没入的几支箭矢却是直接穿透了他整个胸膛，徒留了几个望不见底的窟窿正在往外汩汩的冒血，身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伤口更是深及见骨，瞧着极为骇人。
“洗白值-1%，当前总洗白值......”
霜雪般的发丝在轻轻拂过身侧时，被滑腻的血液打湿粘连成结。脑海内系统的提示音连绵不绝，竟是怎么也停不下来，短短的几息时间过去，洗白值竟是已经达到了-15%，甚至隐隐还有再度下降的趋势。
“樊昊天......”
姬灵渡艰难的起身，避开樊昊天身上的伤势，默默凝视着樊昊天半晌，这才轻轻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姬灵渡想要从那人怀中移开身体，然而那人嵌在姬灵渡腰间的双臂却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沉重的冰凉感经过寒风的吹拂，愈发刺骨。樊昊天身上不断溢出的鲜血在地面上蜿蜒出一大片沉沉的暗色，连带着将姬灵渡原本素净的衣衫也沾染上了斑驳的红痕。
天地间上下相连，云层逐渐聚集，沸腾翻涌，变化万千。远处澄澈的水面泛起粼粼的波光，倒映着天幕火烧火燎的晚霞，似乎也带上了几分莫名的血色。
姬灵渡微微垂下眼眸，许久不作声，面上虽是淡如霜华，波澜不起，却愈发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风起，叶落，水皱，树摇......
寒风将衣袂一角吹拂的簌簌作响，却没能掩盖住空气中一句极轻极淡的叹息。
长生蛊从远处飘飘悠悠的飞了回来，指尖上停留的长生蛊收敛起翅翼，开始不断的变幻，先是褪去了白色蝴蝶的外形，再是化成淡淡的光晕。那些淡光一点一点的萦绕在周身，散落在眼底，便成了最为潋滟的光华。
姬灵渡凝视着这星星点点的淡光，轻轻出声：“世间将再无长生蛊......”
“宿主，你......”系统欲言又止。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它的认知，宿主明明看上去一直在刷洗白值，但规则所判定的洗白值却是一直在下降。唯一能得出的结论便是，作为世界支柱的主角在宿主的影响下，渐渐与他原本的人生轨迹背道而驰。原本应该成为一代大侠的主角，竟是变得杀人如麻，甚至跟着宿主落了个人人喊打的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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