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登基以来做事雷厉风行、从未收回成命的永安帝会给今年刚刚中了恩科的一个小小士子破例。可朱鸾微宫中走过一趟, 转头秦、赵两地的兵马又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本科获选的才子不止一两家, 听说了朱鸾微的威名后忍不住打听起这位牛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永安帝做事不肯落人口实，这一次恩科不但让朱鸾微去科考, 还把身边四名侍读统统送去考试，让他们日后有个能够在人前骄傲的说自己是以科举晋身而非靠着家中余荫混入朝中鸠占鹊巢。
朱鸾微榜上有名，被永安帝亲自圈了名字放在既不惹眼位置又十分高的传胪上, 状元是个考了半辈子的江南书生, 鲍澄学识扎实，踩过一众才子，被诸位老臣联名推成榜眼, 探花乃是以为刚刚过了弱冠之年的京城文士, 刘奕孜和章望两个分别在二榜十几名的位置, 只有水华不知道出什么问题，写得东西直让老臣皱眉, 在永安帝一个字好话都没替他说的情况下被丢到了同进士里头去。
如今为了保持地位, 水华越发喜欢入宫陪着永安帝说闲话了。
按说前四名都该直接分到明相府中去给丞相打下手，可朱鸾微获得恩旨抬脚走了, 鲍澄转头想想似乎宫廷呆得足够久了，继续在京中混资历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 他同刘奕孜、章望三个人联络过后，都对着明相明示暗示，想要去建设祖国的大好河山。
明相考虑到若是找了经年的老官油子送到渔阳郡去, 说不定不但不能跟朱鸾微形成什么有效配合, 说不定还会为了官生不受阻碍对他掣肘, 干脆大笔一划，把鲍澄、刘奕孜、章望三个都塞到渔阳郡下剩余三个县当主官去了。
他们三个一看地方就笑了，当天拿着任命书跑去朱家拜访，与朱鸾微一起商定了出行时间，随后宴饮了一场就回家准备行装。
几个人都年少才高，出身高门，家中自然不会随随便便给他们准备一两件旧衣就让人动身。等到了离京的日子，朱鸾微四人再加上周洲、朱秋实夫妻两个，每人身后都跟着三五十驾大车，一面衣食住行的物件样样不缺，甚至连用得习惯的马桶和喜欢的调料都提前准备上了。
看着在后面像是送嫁似的庞大车队，几人相视苦笑。
“穷家富路，家里也是怕咱们路上缺了物件不便。”朱鸾微主动替他们找借口，车边上除了年轻小厮，只跟着十名骑兵，其余人一个没带。
除了周洲都是文弱书生，四人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同一架宽敞的马车里，刘奕孜好奇的打量着车厢内的摆设，肯定道：“不是宫中的马车。”
鲍澄冷冷的目光顿时落在刘奕孜脸上，提醒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刘奕孜尴尬的摸摸脸，“我就是纳闷。我们几个出宫得晚，我亲眼见到陛下为了给你准备的车马护卫，怎么你一丁点也没带出来。”
“上造的物品都有印戳的来表示它哪一年、经了哪一位大师和内侍的手，才被安置在宫中的哪个库房里面。带出来用看着无妨，实则宫中要消档备案，经过重重人手，指不定会流出去什么话。再说，用着上造的东西，即便没闲言碎语传出去，在外面也指不定哪一眼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再让言官找到话说。陛下这几年没少替咱们考虑，我们如今有了官身在外，不求能帮到陛下，至少也不能给陛下惹事，让他心烦。”朱鸾微微笑着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拒绝一万兵马护送的事情给抹了过去。
刘奕孜看着朱鸾微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张着嘴老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对他拱手，服气道：“是在下输了。”
鲍澄淡笑，“早就说你在小凤嘴里听不到陛下的事情，你非不信邪，要过来打听。”
刘奕孜鼓着腮帮子瞪眼，“我是真的好奇小凤为什么敢拒绝大军护送，才发问的。又不像死活不肯出京的那个，是想试探小凤在陛下心里有多高的地位好拉帮结派。”
所谓“死活不肯出京那个”指得自然是水华。
朱鸾微虽然不欣赏水华品行，但他还是中肯的评价此事，“他只能做一把尖刀，做不了耕耘土地的犁。水华出京任职用处不大，倒不如留在朝堂作为陛下的耳目喉舌发声。”
“老臣都在，哪儿用得着水华当耳目喉舌发声……”刘奕孜话到一半自己就闭上嘴，不多说了。
老臣们可靠的虽然不少，但也不是人人都会在未来无条件为了永安帝摇旗呐喊的。
即便是他们也很难说会在任何事情上都支持陛下的决定。
未来的事情谁有说得清楚呢。
天冷了，一路往南走虽然也不暖和，但到底要比一直在西北要暖和，当他们终于带着总数好几百辆的大车到达江南，居然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眼看着繁华褪去，明明在早春时节，可沿途却越接近渔阳郡越是荒凉。
路边的百姓衣衫褴褛，他们一脸麻木的坐在矮墙边上，闪烁着凶光的看向来人，似乎在掂量进入自己视野的到底是不是一头肥羊。
饶是鲍澄这种性格沉稳、胆大心细的人也被百姓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视线看得频频皱眉，忍不住担心起一行人的安危，向朱鸾微说，“百姓自禄王后，深恨朝廷和官府的人，咱们不如乔装改扮成商贾，免得引人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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