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妃提出可供怀疑的对象后, 眼神期待, 只等着能够当面听到小皇帝和臣子们接下来的决策。
不想她这么一插话，倒是让众人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被客客气气的请了回去休息。
明相心中冷笑着想，不开口没人当吴太妃是聋子、瞎子、哑巴，难道在座这么多的臣子真一个都没有能想到太后莫名其妙给一群内侍封官是有目的的么？非要她多嘴。
说不定陛下刚刚沉默, 就是等着朱鸾微来揭破文太后的阴谋算计, 好给朱鸾微在老臣面前露脸的机会呢。
明相心里有了猜想，眼神止不住的往朱鸾微身上扫。
朱鸾微与明相视线交汇，轻轻勾着嘴角露出抹谦逊的笑容, 在永安帝开口问“谒者都是何人？可有爱卿知晓。”后出列, 摆明了有准备的说, “臣来面见陛下前，已经让人把经手龟鹤宫财务的宦官都捆了了, 交给有司问询。现在约莫也该有些说法了。”
“传有司, 让他们入书房回话。”
帝王发话，掌管内廷侍者和宫婢刑罚的有司宦官一路脚下生风的跑过来, 跪在门外，用兴奋得发抖的声音禀报, “奴婢前来回话。”
内侍入宫时已经去势，算不得男人。他们为了生存而毁坏自身的行为被认为是最为卑贱的，在士大夫眼中, 内侍甚至算不上人。除了在皇帝身边近身伺候的内侍之外, 其他内侍是没资格出现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让皇帝看到他们的相貌脏了眼睛的。
有司的内侍掌管宫中刑罚，对宫规最清楚，丝毫不敢越了界限，心情再激动也将步子停在了大书房外，没跨进来一步。
内侍声音粗嘎中带着尖锐，放开声音回话的时候听起来十分刺耳，如意克制不住的微微拧眉，等声音落了才对福寿吩咐，“让他入内回话吧。”
内侍得了吩咐，一路弓腰低头进到大书房内，也不敢靠得太近，在老臣身后十步就收了脚，主动跪下等到问询。
问问题这种事情，自是用不着永安帝亲自开口的，朝臣已经有人开口服其劳。
“说说抓起来的谒者经手的龟鹤宫银钱都用在哪儿了。”
“入刑的谒者们几十鞭子下去就什么都招了，他们克扣了太妃们吃穿的银钱直接在宫里兑成银子，随着罪人登日前离宫一起送走了。奴婢将这几个谒者分开拷问的，钱数没有差别，他们私底下贪墨了三百两，送了一千七百两银子到凤鸣宫。出宫时候装银子的箱子是内廷特质的，箱底有夹层，一箱可以带上二十只五两的银锭。”内侍说完，将身子伏底，几乎完全贴在地上，姿态顺服无比。
有司的内侍回话后，无论朝臣还是永安帝都放下了心中大石。
——永安帝就算有那个脑子带着钱财招兵买马，他那副虚弱的身子骨也撑不住起身到处跑，而且，他目前居住的地方是被文太尉的手下亲兵看守，既保证了不会被苛待，又插翅难飞。
“银子不用追缴了。把朕查清楚的事情转给太后知晓，让她交出凤印便罢了。”对于文太后和嬴登的事情，如意早已心烦得很，眼下一切有了定论，他实在懒得再花费心思，干脆利落的了结此事。
数百万钱就能彻底买断文太后日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资格，永安帝求之不得。
文太后千万不好、万般不对，但她对于唯一的儿子来说，却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母亲。无论哪一次，只要事涉嬴登，文太后都坚持不了多久就服软了。
原本还在凤鸣宫坚持着声称“死前绝不会交出凤印”的文太后，在被她安插到龟鹤宫的谒者宦官们供认罪行的文书摆在眼前后，沉默的让人把凤印取来，砸到传旨的内侍怀里，脚步沉重的走回凤鸣宫。
等到内侍昏头转向的捧着凤印从凤鸣宫离开，文太后居然真的让宫人将凤鸣宫的大门紧闭，自行封宫了！
文太后犯下的错事不少，可永安帝没追着不放，也没有置之不理。
小皇帝将事情处置得当，老臣们对此也十分满意。唯有朱鸾微因为有司对谒者宦官动刑之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问题而再次陷入忙碌，狠狠清理了一波宫人。
等到湖面结冰，冷得走在咸阳宫缩手缩脚，恨不得连耳朵都藏到衣襟里头的时候，朱鸾微总算忙完了，将咸阳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疲累的倚在桌案上，脸颊枕着手臂有气无力的说：“可算成了，日后衣食住行样样都能安心了。”
如意握着朱笔在奏章上批阅的手一顿，饱含深意的说：“近日，底下有不少官员的奏本都说天冷了，来向朕询问过年的安排呢。”
“冬至大过年，冬至你都没好好多，他们倒还记得过年的事情。”朱鸾微随口回答，然后，他“呦”了一声，起身坐正，笑眯眯的看向如意。
如意的耳朵慢慢红起来，但坐在长桌前的脊梁仍旧挺得笔直。
朱鸾微凑上来，低声说：“前些日子，内侍就跟我禀报过，河面上的冰已经冻结实了。想不想去滑冰、抽陀螺？”
如意哄着耳朵点头，再也不觉得面前需要学习的奏章无趣了。
朱鸾微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在如意已经长成齐耳短发的脑袋瓜上揉了一把，大步出门，亲自指挥内侍们到底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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