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干什么呢。”
李重丙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李晟嘟着嘴巴，“还没什么，都写在脸上，您是担心这些稻苗活不过来吧。”
“晟儿，你实在太胡闹了，虽然咱们现在不缺吃不缺穿，这只是一次性的。咱们一家的口粮，还是得落在这田里。倒时候，找他们匀点稻苗，实在不行，买也是可以的额。”
跑田里去扶了一个下午的稻苗还不算，还要担心收成。这是李重丙的本质工作，没有做好，心里总是难安。
李晟叹了一口气，“爹，您跟我来。”
走进稻田，在田坎边上，父子二人蹲下，指了指稻苗的跟，“爹，你看着些根有什么不同。”
稻苗略微泛黄，底部却有白色的根须，扎在泥土里。李重丙奇怪道，“不是快死了么，怎么还长跟出来。”
“哪里是要死了，它活得好好的，等根扎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够站起来。到时候，长得青绿青绿的，保管比别家的好，连你儿子都不相信？”
李重丙一路蹲过去，所有的稻苗都是这种情况，也觉得儿子做的没错。可是这跟以往的经验完全不一样，所以他心存怀疑。”
“好了，爹，您就不要钻牛角了，那一块是您昨天重新栽种，到时候咱们比上一比。要是这些稻苗长过了，爹你以后无条件相信我，好不好？”
李重丙点了点头，李晟拉着他回去，“爹，你是木匠总工，老是关心田里的事儿，不好，走，我们回去造一个东西。”
他们两个走后，刘老头有些鬼鬼祟祟地走过来，用他昏花的老眼，仔细观察着稻苗。看得不太清楚，就要伸手去拔，突然又停了手，别人家的东西，不好损害。又看了一阵子，抬手拔了几下子，还是没有拔出来。
他突然拍了一下脑门，自己家不也有这样一块稻苗么。自己家的东西，拔起来十分痛快。
拔出稻苗带出泥，在水里晃了晃，看见稻苗洁白的长长根须，还有在底部渐渐返青的根部，嘴巴长得大大的。
吞了两口唾沫，很是叹息道，“这样儿戏的方法，真的可以。”
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个好基友，对他来说，的确是好消息，自己家无意乱整的稻田，或许到了夏天，还能有收成。田里全都是石头，一不小心就会划伤脚，还真是不好下田插秧。
周阳很是鄙视风风火火的刘毅，“这有什么的，即便生了根，泡在水里，能扎住泥土里么？”
刘毅愕然，回想起拔出稻苗那一刻，确定带出了不少的泥巴。在水里晃了好几下，都还残留淤泥。
也不知道周阳说的对，还是自己眼睛看到的真实。
刘毅兀自纳闷的时候，周小兵和柳诚慢悠悠地，一晃一晃走过来。周阳一看见这个隔房孙子，就气不打一处，“怎么，又跑去打架了。”
周小兵不理会他，对着刘毅道，“刘爷爷，您在这里啊，我正找你啊。”
刘毅愕然，“找我做什么？”
从袋子里拿出两块洁白的银子放在刘毅的手心，“这是你的。”
刘毅纳闷，“你给我银子干什么，怕不有二两，哪里来的？”
“不是我给的，也不是给您的，是太公家给刘长丰的。”
“给我孙子的，我孙子干了什么事儿，需要给这么多钱，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刘毅就会瞎想，周阳则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周小兵脑袋冒黑线，“不是，您瞎想什么。晟哥儿说我们晨跑费力气，以后吃的东西多，先每个人发二两银子，以后让饭备足点儿，您可不能独吞。”
这年头，银子多半会被攒起来，要么做嫁妆，要么做聘礼，没有什么比人伦大事儿更重要。
刘毅还没高兴，就纳闷了，“好，都给我家孙子做吃的，太公真是大方。”
柳铁纠正道，“不是太公，是晟哥儿。”太公的训练方法，单调乏味，哪里有现在这么让人有斗志。
周阳脸色很白，“每个参加训练的，都发了二两银子？”
“那是当然，怎么能厚此薄彼，每个人都有，就连吴坚都有。好了，我还要去发钱，就先走了。”
刘毅叹息道，“周兄，你不该把周陌召回来啊。”有了一次，都还有第二次，跟着柳家的公子，长长见识，多好。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英明，至于刘长丰跳窗逃走的事情，老头选择性遗忘了。
多年之后，刘长丰有了辉煌成就，白发苍苍，牙关打颤的刘老头子，还为这件事儿沾沾自喜，逢人便说自己多么英明，当年一眼就看出柳家三兄弟的不凡，让孙子死命追随。
周阳气道，“太公让他拿出米粮救济我们，他都拖拖拉拉，无故打赏，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我看他是真的没有把咱们老一辈放在眼里。”
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么，拿周陌跟自己的孙子比一比，刘毅意外地发现，孙子已超出对方很多。当年还骂刘长丰干活不如周陌厉害，周陌娶的那个媳妇不正是看中了种田能力么。可现在看来，种田能力其实是末流，跟着柳毅出去见识了市面，以后眼界就开阔多了。
就像是自己，年轻时候，只知道在地里刨食，去了西北一趟。经历生与死，有怯懦，逃避，有勇敢，血气。从此以后，无比珍惜生命。在人命如草芥的战场，根本不知道下一刻自己还能不能呼吸，活着似乎成了奢望，无数的战友，在不知不觉间就远去了，永远不能归来。
那段日子，时而热血，时而绝望，人生所有的惊险刺激都经历过了，到现在，只想着要安宁地生活。
柳毅对周阳以老卖老的话语不以为然，手里捏的二两银子，已成为了希望。这希望，不是想怎么从柳家捞取银子，而是刘长丰跟着柳家小子出人头地。
今天，柳家庄注定有十六家人庆幸，三十余家人捶胸顿足，后悔不迭，还有那么两三家，继续观望着，等待看笑话。
三十余两银子，告诉庄户们，跟随我的，有肉吃，有好处拿。而无动于衷的人，那么对不起了，只能看着别人，羡慕嫉妒恨了。
做这些，并没有意义，只是让庄子上的人觉醒，在乱世中，拥有立足的根本。李晟认为这样做，很值得，柳家庄乃至很多人，都会在这个决定里受益。人只要有了积极性，就有无穷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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