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最中央那个人,需要别人来粉饰太平。京城之下,出了大事,谁都兜不住。大人们或许不会在意平民的生死,却在乎自己的面子。
绢帛上的字迹,李群不认识,他将绢帛交给李晟。李晟只看一眼,便如一道惊雷狠狠击在心口。
小手拽得紧紧的,脸上强有笑颜,“没什么,这件事儿解决了,我们都回去吧。”
“李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脑袋里一团浆糊,江景亭的邀请,不容拒绝,“二伯和群哥先回去,把我哥叫上,让他收缩人手,在城外等我,我见完县尊,再来会合?”
后堂,江景亭正在品茶,有些怡然自得。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办一个案子,就会这般闭目饮茶,听院子里的鸟叫。
这份闲情逸趣,李晟很是羡慕。现在他没这份心思,怀里的一纸绢帛,重于千斤。
江景亭摆了摆手,示意李晟入座,忐忑坐下后。江景亭教训道,“你们家怎么会得罪他?”
“大人您在大堂多有维护他,他究竟什么来头,那面令牌是什么?”
信息不对称,对陆挺背景一无所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江景亭有所了解。
江景亭笑着摇头,“你这混小子,我要是偏袒他,你的伯父现在,怕是在牢里了。”
李晟起身道谢,“多谢大人维护之意,只是小子不明白,这陆挺究竟什么来头?”
“你爹怎么想的,这样关键的日子,都不来。你再聪明,也太小了。若不是本官,你这一次就危险了。”
“魏刀儿没有反咬一口,是大人您安排的。”
江景亭有几分运筹帷幄的豪气,“当然,你告的太没有水准,证据都掌握在别人手中,他若不发动,就是空话。”
这个教训,李晟记住了,要在公堂上叱咤风云,就一定要碾压,而非是放在对手的失误上。
少年侠客,泼皮无奈,不是挺讲义气的么,“大人,您莫非给了他什么好处。”
无利不起早,魏刀儿忌惮陆挺,将对方撇开,只是咬住一个无关紧要的管家。
“他虽是泼皮无赖,却是个孝子。他在外的事儿,一概没让他母亲知道。本官请出了他的母亲,再给了他一条明路,就老老实实投诚。”
再凶恶的人,在母亲面前都是乖孩子。能做到一县泼皮的头头,能力当然是有的,“大人您许给了他什么好处,他竟然背叛了陆挺。”
“最近开封府追查得严,皇帝陛下关心吏治,有几波钦差要来明察暗访。县里的这些泼皮无赖,必然要整肃。许给魏刀儿一个衙门的差事,他做起这件事儿来,容易多了。”
上面有领导要下来,下面至少要把卫生,清洁打扫干净。在公司里,是这样的,领导一句话,下属跑断腿。在官场,这条法则同样适用。开封府上的大佬要来了,地方负责人整治地方,以期安全过关。
社会太黑暗,钦差大人明察暗访,有很多拦路喊冤的事件。平时过得潇潇洒洒,就怕上峰检查。
江景亭倒是不担心,他行的端,做得正。做这些事情,为了他的考绩,这关乎到前程。高门大族和穷苦出身的人不一样,穷人穷怕了,一翻身,大都死命捞钱。高门大族,不在乎这点微薄俸禄,求的是名。
“那枚令牌,是开封府府丞王革大人开具,算是本官的上司。这一次,本官为了你家,可不计得失,你一定要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乃父。”
李晟忙点头同意,一定铭记于心。上次献计,江景亭一直以为是李父的功劳,这般作为,是为了笼络。
开封府的府丞大人,仅仅次于府尹的二把手,从四品负责人,出镇地方,也是一路长官。陆挺的来头真的很大,和王革扯上了关系。
“如今,开封府府尹是哪位大人,跟府丞关系如何?”
江景亭不善地撇了一眼,“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是你应该关心的么。如今开封府,乃是王诏王老大人。王老大人除盗安民,功勋卓着,王革大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这位开封府尹是一位极有能力的负责人,而府丞大人大概有些心术不正。李晟问道,“大人,你知道陆挺为何要对付我家么?”
“正要问你原因。”
“那陆挺想要老宅的地,所以我爹劝诫二伯快速分家。这样,他就只能对付大伯一家。可惜的是,他竟然没有拿大伯开刀,反而是扶持他,来争夺家里的田产。”
江景亭认为这很荒谬,黑纸白字盖章用印,李重甲还有什么手段。
手段多着呢,李晟怀里的这张绢帛,就可以要了李家所有人的命,连带着自己家也逃不掉。蠢笨如猪的大伯,竟然还敢与狼为伍。
“大人,我朝,可有什么因言获罪的?”
与李晟一番交谈下来,江景亭觉得李晟十分聪慧。而现在,则是觉得他很难理解,思维太跳脱。“本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太祖颁布,绝不因言获罪。御史台的那些人,口笔为刀,要是论罪,他们不知多少人头落地?”
头顶的乌云,倾泻下一缕阳光,李晟这才发现,不过是自己吓了自己。这是宁朝,古宋朝的翻版,有名的“乌台诗案”,苏东坡也未因此丢了性命,只是一再贬谪,在龙朔的大好山河间,留下脍炙人口的诗篇。
这不是大兴“文字狱”的时代,“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因这一句而人头落地,不在这个年代。大宁朝有前所未有的温和,这根它军事上的软弱有很大的关系。
再看看,李重甲写的这一句狗屁诗,“慕圣三十整,求道以心诚。满堂无慧眼,宁当一妇人。”读了三十年,连秀才都没考上,好意思追求圣人的道路。在青楼留恋,贪图享乐,敲骨吸髓,好意思说心诚。最后,还怪考官没有慧眼,把他当成了一个妇人之辈。天下有才的女子,只怕都比他高到了天边去。
李晟倒是希望这首诗流传出去,看看万友县的考官们,对李重甲是个什么态度。这是骂考官没有眼珠子,一辈子的功名不要想了,直接革除功名。错了,童生的功名,根本不用革,都不算功名。
大宁朝的日子不好过,前些年,柳家庄的群山里闹过匪盗,那真是风声鹤唳。开封府尹王诏上任之后,训练衙役,借用禁军,将开封府内盗匪清理一空,这两年才稍稍安稳了些。
要是说李重甲要造反,谁信。天子脚下,都还有人要造反,让圣明天子如何自处。顶多是责难李重甲的狂悖,对他一家进行处罚,波及不到旁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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