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的源头是一个阁楼，一个三十岁的未婚女子穿着带补丁的旧衣服，浅棕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用一根鸡毛掸子清理着这里的书。她面上的愁苦像一张薄纱，轻盈的拢着在眉目间，显得她更加优雅动人。她不施脂粉，也没有用油膏来保护自己的皮肤，脸上和手上都有些干裂，那一双眉毛很天然，大小姐贵妇人们要用镊子和小刀子把眉毛修的又细又弯，她却没有修，眉毛自然而杂乱的长着，勾勒出挑起的眉峰。
朱佑清怦然心动，摇身一变，恢复了人形，仔细拢了拢头发，把明珠金簪向外拔了半寸，以便这明珠更加赫赫生辉。[西施一样的姿态。]
[这几缕白发，和我的毛发很像啊。]
[喜欢喜欢喜欢！啊，是个人呢，不能直接上。]
在身上从里到外摩挲了一遍，只有玉佩、香囊、玉带钩、手帕、糖荷包。
何秀姑正在默默的干活，忽然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悄无声息的伸出来，握住她的手，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像你这样的姑娘，不该在这里干粗活。”
何秀姑给这个神秘的登徒子的答复很简单，很明确。
鸡毛掸子打人很疼的。
朱佑清嗷的惨叫了一声，蹦开两步外：“干啥玩意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你咋打人捏！”疼的他说起东北话。
何秀姑瞪着他，用手势比划着问他，警告他。
朱佑清根本看不懂。他挠挠头：“你不会说话？”
何秀姑警惕的举起鸡毛掸子，又抄起一个瓶子，肢体语言清楚的表达了：不要以为我不会说话就好欺负！
朱佑清挠挠头：“虽然女人们唠唠叨叨的很烦人，可我也不想要个哑巴啊！”
何秀姑指着窗口，意味着：滚！
朱佑清问：“你会写字么？”
何秀姑没动弹，又敲了敲窗口。
少天师暗恨自己修行不精，不会心灵沟通，他挠着头想了一会，掐诀念咒：“舌如拔剑，唾如秋霜，北斗照耀，列宿天苍，毕集声气，正其发阳，牵牛持形，织女侍旁，此之哑女，咒之可开，急急如律令”
何秀姑瞪大眼睛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朱佑清：“说话呀。”
“我不会说话！啊！”她震惊的把鸡毛掸子掉在地上，捂住嘴：“我怎么……怎么会”
朱佑清得意的竖起大尾巴晃啊晃：“怎么样？你现在应该感激的以身相许啦！但我不着急，你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姑娘？为什么三十岁还没嫁出去？你爹娘真不靠谱啊。”
何秀姑大为惶恐，还有些困惑，由内而外的升起一种对于非自然力量的敬畏，她的态度软化了，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还有些舌头僵硬不会打弯的感觉：“我，我是陕西商洛守备何进的三女何秀姑，我母亲早亡……我天生哑了……曾经订婚了，后来被退婚了两次……继母不慈……”
朱佑清：知道她爹是谁就好办了！他有点小激动的搓搓手：“你是现在就跟我走，还是等我来你家提亲？”
“嗯？”何秀姑这才仔细打量他，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洁白的看不见雪色，像是一块白绸子，一双有些妖娆的大眼睛，一点朱唇：“我，我不知道……我太老了。”
朱佑清玩笑道：“万皇后才叫老呢，咱俩差的不多。”他毫不犹豫的掏出手帕，这是宫绸料子，又揪下腰间的玉佩：“你留着，等着我。我想想人们要走多长时间……这儿是陕西吗？”
“是，是啊。”何秀姑手足无措的抓着这洁白柔软的、她从未见过的面料制成的手帕、
朱佑清仔细的算着路途距离，根本算不出来！不知道从京城到这里来要用多长时间。哎呀，应该好好学习的！“等着我吧！”说完就跑了。
何秀姑怎么忐忑不安，怎么心如撞鹿，怎么小心翼翼的揣起手帕和玉佩，继续假装哑巴，暂且不提。
他御风回到京城，由于太激动，一个急刹车没刹住，直接噗通一下掉进湖里。
宫女们迟疑的跑到坤宁宫，禀报道：“启禀娘娘，郕王世子掉进湖里了。”
徐妙真正眯着眼睛让宫女给自己掏耳朵，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什么？你轻点！”
宫女们又说了一遍：“俺们正在扫地，看到郕王世子从天上掉下来了……他自己游着准备上岸。”
徐妙真一拍桌子：“去！禀报皇上!”
坤宁宫距离乾清宫不远，消息传的非常快，皇帝来的也非常快。
朱佑桢大步走上来：“人呢？人呢？佑清呢？”
宫女们慌忙叩拜。
徐妙真站起来迎上去：“皇上别着急，已经派人去请了。”
朱佑桢瞪着充满好奇心的双眼，抹了一把络腮胡子：“说说，怎么回事？”
朱佑清只想变回原形疯狂甩毛，可惜有两个宫女惊叫着跑去禀报皇后，还有几个宫女划着船过来捞他，护送他上岸，一路上都没法避开眼线去甩毛，郁闷。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掉下来了？”朱佑桢看到他的一瞬间，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朱佑清的长相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只是天师更加清冷淡然、飘逸绝尘，而这位小天师却有一双迷人的狐狸眼和长长的睫毛，笑起来特别顽皮。他穿着和他父亲一样的素色道袍，衣裳从里到外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也因为湿润而凌乱，脑袋上顶着一只小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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