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万象二年五月二十一,吴明彻兵败的消息终于传至建康,陈帝夜不能寐,急忙召见所有大臣,待大臣们进宫后,发现陈顼枯坐在宝位,垂泪自哀:
“十万好男儿埋骨异乡,这是朕的过错啊!”
“不,这不是陛下的过错,是那吴明彻轻敌冒进,坏我北伐大计!”
“是啊,陛下切莫神伤,眼下齐军虽作出过江之势,但臣以为只是虚张声势,我陈国水军骁勇善战,加之又有高句丽助战,齐人若敢过江,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大臣们纷纷开口宽慰陈顼,殊不知他们越是这样说陈顼心中越是感到悲哀!
因为就在两个月前,也在这大殿中,他陈顼身披龙袍意气风华,目送十万陈军北伐,可两个月过后呢?陈国转眼间就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不但各处烽火,敌国也将兵临城下…
“可恨那吴明彻,竟然辜负陛下厚望,实在是死有余辜!”
“臣斗胆请陛下捉拿吴明彻家眷,以正典刑!”
陈顼抬头看了一眼说这句话的主人,发现是自己的心腹散骑常侍徐俭,此刻他正拼命的朝这边眨眼。
陈顼稍一思索便反应过来,徐俭这是要他把责任全推到吴明彻脑袋上,避免因此事再产生的内乱,毕竟那十万男儿代表着十万户陈国百姓,试问谁家死了儿子不心疼?这个责任他陈顼担不起。
可若是仔细追究,吴明彻兵败与他陈顼其实有着必然的联系,吴明彻在往兖州前,曾经派人来提醒过他,让后续的陈军趁机过江把守住江淮各处险要。
但陈顼却犹豫了,因为那时湘州等地刚好发生叛乱,更加上有一支齐军偷渡到吴郡,陈顼害怕将兵力全部派到长江北岸会导致国家陷入动荡,所以他并没有采纳吴明彻的意见。
只是下令让章昭达之子邵陵郡公章大宝率领水军逼近长江北岸,并作出要大肆进攻之势以麻痹齐军,为吴明彻声援。
可哪成想吴明彻真的一头扎进了兖州?
现在陈顼看着这些天的战报,心里早已是悔不当初,如果当时自己听从吴明彻之言继续增兵北上,恐怕江淮已经完全落入了陈国之手啊!
“此事便交由爱卿去办吧。”
陈顼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便靠在椅背上叹气。
东宫太子陈叔宝见状,急忙说道:
“父皇何必忧心?即便我军新败,齐人又真的敢过江,建康城中依然有雄兵十万,未必就怕了他们!”
驸马都尉柳敬言也插话道:“太子殿下说的极是,古语言胜败乃兵家常事,虽吴明彻败了,但黄法氍等其他将领也斩获不少,萧摩诃萧将军至今还留在江北与贼军缠斗,陛下不可先灰了心啊!”
陈顼一听,心里的绝望又稍稍淡了些,是啊,柳敬言说的有道理,陈军虽然败了但又未完全败,自己有何必杞人忧天呢?
想到此处,陈顼精神重振:
“传令下去,多派斥候沿江打探,一有萧、黄二位将军的下落,立即派战船接应!”
一处
接着,陈顼又问:
“那斛律光可曾捉到?”
柳敬言答道:“请陛下安心,新安王陈伯固已经与高句丽的平原太王合兵一处,想来不日就会有捷报传来!”
陈顼大喜:“有牢之出马朕无忧亦!”
“陈伯固愿降!!”
吴郡城头,被陈顼寄予厚望的新安王陈伯固陈牢之正趴在地上向斛律光乞罪。
斛律光看了一眼站在陈伯固身边的平原太王高阳成,又指了指城外那些枕戈待旦的陈军:“这就降了?你莫不是想诓骗老夫??别忘了你姓陈!”
陈伯固急忙解释道:“上将军有所不知,伯固虽姓陈,却乃文帝之后,陈顼废我兄长占得帝位,又杀害我兄长陈伯茂,所作所为实令人不耻,伯固愿追随齐帝左右,报了这杀兄之仇!”
斛律光对南朝皇宫里的腌臜事从不感兴趣,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纵马江南,没成想临到老时还有饮马过江的机会。
因此陈伯固说的那些东西让他越听越糊涂,大手按在剑柄上一张一合,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陈伯固一刀杀了干净。
所幸作为半个“南朝通”的高阳成向他解释了一下陈伯固与陈国皇帝的恩怨,这才让斛律光放下心来。
原来这陈伯固戍文帝陈蒨之子,废帝陈伯宗之弟,当初陈蒨死后传位给嫡长子陈伯宗。
但由于陈伯宗年幼,便以叔父安成王陈顼为司徒、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于是政局都为陈顼所掌握!
后又加封陈顼为太傅,还准许他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而陈蒨的次子始兴王陈伯茂因为陈顼专政,心中十分不满,因此在暗中积极奔走联络大臣,想要将其除掉。
但因叛徒告密,最终功败垂成,被陈顼派出的刺客击杀与自己的马车之内。
得知前因后的斛律光陷入了沉思,但他儿子却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大发感慨道:
“果然这帝王家南北都一样啊…”
本来还在思索如何处置陈固伯的斛律光一下子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瞪着斛律恒伽:
“你飘了??”
斛律恒伽后悔不迭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急忙摇头否认:
“没飘!”
“那不快滚?!”
斛律光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他这个儿子哪都好,就是嘴皮子轻浮了点,还分不清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撵走了儿子,斛律光将陈伯固从地上拉了起来,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
“我皇不是你想追随就能追随的,你若真有心,可待我军围城之时,以为内应,否则你寸功未立,如何叫人信服?”
陈伯固听罢大喜,急忙朝斛律光致谢,他不傻,知道斛律光是在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北方来的就是义气,没白瞎自己陪他演了这么多天的戏啊!
安抚好了陈伯固,斛律光又看向高阳成,淡淡问他道:
“你既然是从北方来的,想必见过陛下,那斛律羡你也应当见过了,说吧,老夫那侄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加入陛下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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