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
……又没有回应。
小周衍歪歪头,心道:舟伯母今天是丢了魂了?
她想着又疑惑地看看舟思信,不料后者也是同样疑惑。
两人不约而同地耸耸肩。
再如此沉默了片刻,眼前的舟母还是像块木头,周衍甚觉无趣,于是道了别胡乱遛下山去。
山路崎岖,行出庄子后又没个遮挡,北风便刮得更甚,漫说是轻飘飘的小不点,就是人高马大的周满,往那儿一站也是要被吹走的。
周衍磕磕绊绊,深一脚浅一脚地可算是到了山脚,待钻进军营时,已然是天摸摸黑了。
——还恰好被她老子逮了个正着。
周潇疾单手提拎着人:“擅自出营?”
“……爹,你是我亲爹……”
他摇摇头,叹气:“杖责二十。”
说罢,马上将人一搁,以掌为棍打了二十大板……
想来,周帅也是会徇私的。
刑尽,周衍嘿嘿一笑,水汪汪地鼓起腮。她也识趣,还不待周潇疾审问,立刻就将自己的罪行交代得明明白白,详尽到——同舟母说了几句话后,她就变成了木头这一事。
未料周潇疾听完也是一副木头模样……
这会儿周衍更为不解,死缠烂打地要问清楚。
周潇疾“嗳”一声,懒懒打了个呵欠,只拖着右腿的重量慢悠悠地踱去椅子上。
她一看有戏,腾地撒开手从地上蹦起来,笑嘻嘻绕到后头去给他捏肩。
暖明的烛光悠悠晕开,轻柔柔地披在父女两的身上,竟叫窗外的北风也暖了几分。
周潇疾伸了伸懒腰,调整好舒服的坐姿,这才慢慢叹道:“……你爹嘛,同他有些交情。”
周衍惑然,探出脑袋问:“我爹,你说的是哪个人?”
“对面那个。”
“啊?”她张大嘴,表情有些精彩:“就是那个、那个吹曲儿很难听的?”
周潇疾哈哈笑出声,点点头没说话。
……季信吹曲儿难听,这事全军营里的人都知道。
只因有一回,铁面元帅心血来潮,十分难得的掏了笛子来独奏,正在自我陶醉间,不料对岸也传来一阵捯饬……两人的合奏真可谓是“如歌如泣、如痴如醉”,叫听者哭得直岔气。
第二天一早,这段“佳话”便传得沸沸扬扬,连不管闲事的周衍也有所耳闻。
故周衍只当她老爹指的“交情”就是如此,心想:没趣,便连一开始的话头也忘了,悻悻然地回去自己的小窝。
这时候躺在摇床上,又开始想她“天底下最好的娘”……
再这么呜呜咽咽地捱了几天,总算是盼到了金陵的来信。她喜得高跳,小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却没想到拆了信只有一句话
——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
铁锁“锒铛”一声落地,将梦里人的归心砸得稀烂,周衍颤颤地睁开眼,并不去听耳边聒噪的嚷叫,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那句气话……
……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她笑了一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哈!你还笑得出来?”
周衍回过神,顺声看去,只见半边阴森的白牙。
一人从暗处走出,突啐一声,吩咐道:“带走!”
话落,她顿感一阵辣痛,本已结痂的伤口被猛力撕裂,在地面摩擦出一道歪扭的血线。
“……是,是萧鼎派你来的?”她忽地短笑,忍着腕骨处的剧痛,皱眉又道:“不用白费功夫了,你们……嘶!”
一句话未完,只听锁铐闷响,头脚已然触地。
那人脸上锋芒一现,指着摔地的周衍哼笑:“硬骨头?那就先打一顿!本官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说着将手一摆,立刻有人上前架刑。
周衍咬着牙,心嗤:老招数。但尤自禁不住痛闷一声。
她用力攥拳,忍着酷刑扫视那人腰间的柔光,轻笑道:“……和田美玉?真是罕见。”
他稍愣,而后也瞟了眼自己的玉坠,意味深长道:“哟,本官还当他们又胡乱逮了个贱民来逼供……瞧你这胆气,莫不然真是南越大将?”
周衍冷嗤:“呵,和田玉绝无仅有,想不到你北齐朝廷上还有这等富商大贾……可惜了,你的死期不远,得了这名玉也是无福消受。”
“停了。”他示意那几个执刑人退下,眼底森冷地看着周衍:“白瞎一副好皮相,怎的说起话来却这般冷冰冰?”
方才棍棒藤鞭招呼在身上时并不觉多痛,这时停了反倒叫人冷汗直流,周衍动了动沉重的镣铐,倒抽一口凉气:“……都说,良、良禽择木而栖,怎么,世上竟有人……给萧鼎当狗当上瘾了?”
她换了换气,又凉凉开口:“我今日……偏生要,咬、咬定萧鼎串通我南越军士,意图谋反!我看那条命还能残喘几时!?”
他眼里似有意外,接着恍然道:“——求之不得。早说了多好?枉费我这几刻千金时辰!你也不必白遭这顿刑……”
周衍闻言一顿,审视他片刻,试探道:“你不是萧鼎的人?难道是九……你!放开!”
衣襟被粗暴扯开,她惊怒,一口咬在那只蛮横的手臂上!
“——贱种!”啪地一个耳光落下,那人面目狰狞,恶狠狠又道:“你害本官枉费这春宵时刻。”
周衍双目晕眩,半张苍白的脸上登时显出掌印。她发了狠地要挣脱刑架,但手脚皆被镣铐困住,力道找不出支点,毫无反抗的空隙,只有偏头去躲。
下巴却猛地被擒住。
他手上使了狠劲儿,凶相毕露,又森然道:“本官屈尊降贵,同你找补找补,那是看得起——啊!!”
霎时间听得他一声惨叫!
周衍眼前一晃,只来得及看清一道人影冲来,再定睛时眼前竟不见人。她顺着连绵的求叫快速寻了半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侧方的墙角。
萧其……
还未缓过神,又见山行飞步冲去拉人。狱吏也被这一通惨叫引来,顷刻间便齐刷刷地排了两道。
谁知萧其发了疯,谁也拦不住。
眼见地上那人叫声渐无,山行顿时慌了神,也顾不得狠乱挥砸的拳脚,毅然地挡了过去。这一挡,立即就身子腾飞,直挺挺地背贴墙面!
他喉间一腥,顺着墙壁滑跪下,喊道:“——殿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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