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莉叹了口气，“但是如果慈善机构的资本巨大，大到不会倒，大到不能管，那就不仅仅是服务少数人的工具，还将成为一个客户广泛的地下钱庄，甚至是影子银行。”
“影子银行？”
“在这个动乱不休的年代，并不是底层民众才过着朝不保夕的艰难生活，而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弗洛莉娓娓说道，“在随时会出现的革命风暴当中，皇帝也会被送上断头台，贵族也会像割稻草一样地大批丢脑袋。那么，如果你是一个贵族，对于保存自己的身家性命，你会渴望什么？”
任小蝶思索了一会儿，“我会希望拥有多国身份，随时可以出国避难。还会希望存在跨国银行，能把我的身家财产都保存起来，不在暴乱中受到损失。”
“正是如此，所以一个规模巨大的跨国银行，对于欧洲贵族阶层是多么的重要，你现在应该想象得到了吧？”弗洛莉接着说道，“而侯爵先生，号称建立的是‘国际’红十字会，既然是国际性的慈善组织，必定要在各国都开设分会，形成一个跨越国家间的网络，完全可以暗中成为影子银行，满足贵族们保存财产的需求。而且，为客户提供多国身份，肯定也是这个红十字会的一项服务功能。”
姬傲剑微笑道，“弗洛莉小姐，您说的一点不错。”
从法国大革命到现在，欧洲的革命运动一直是野火烧不尽，在暴风雨中经受多次洗涤的贵族们的嗅觉也越来越是灵敏。虽然当前革命的形势暂时平静，但一八四八年欧洲革命的爆发先兆，终究在许多层面上暴露出了危险的气息。因此在这个时候，获得一条逃生避难的国际通道，对于欧洲贵族来说是发自心底的渴求。
这就是为什么“国际红十字会”的成立，能令婚礼宾客们分外激动。要知道，西伯利亚侯爵作为墨西哥大使，今天前来的客人大多是来自外交战线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欧洲各国贵族云集。
“但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任小蝶疑惑地说，“难道在这个国际红十字会成立之前，就没有跨国的金融体系？犹太人不是已经把他们的银行网络遍布欧洲了吗？”
弗洛莉毫不犹豫地说，“这有两个原因。”
“哪两个？”
“第一个原因，犹太人的金融圈子由他们自己掌控，不容外人插足。虽然犹太人为客户理财非常注重信誉，但这个独立封闭的金融王国，仍然不能获得欧洲贵族的普遍信任。”弗洛莉自信地笑了，“而侯爵先生倡导建立的国际红十字会，一定不会完全被犹太人把持，无论是总会还是分会的理事机构，都会有欧洲贵族的大量参与，这就是红十字会被他们认同信任的基础。”
任小蝶惊诧地说，“这么说来，十姐似乎是代表了欧洲贵族，在和犹太人合作的？”
“正是如此，面向整个欧洲贵族的银行服务，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而完全绕开犹太人，另外建立一套跨国银行体系，欠缺了培育基础节点的条件，至少在短期是非常不现实的。这就是侯爵先生和大师联姻的意义所在。”
“哦。”任小蝶示意听明白了，“那么亲爱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就是安全性。”
弗洛莉笑了一笑，“正如我说的，欧洲贵族天然不信任犹太人，其实这也说明了，整个欧洲都天然不信任犹太人，犹太人的政治地位和生存环境非常糟糕。从中世纪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排犹运动。就算你个人相信犹太人的商业信誉，但是只要爆发一次社会性的反犹浪潮，清空了犹太人的财富，你还是落了个空。”
任小蝶若有所思，“所以跨国银行体系，就必须要解决安全性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要以慈善组织的名义成立这个红十字会？”
“对啊。”弗洛莉从容不迫地说道，“爱和正义不仅是人世间不灭的希望，爱和正义也是最好的保护伞。”
因为有爱，所以神圣。因为正义，所以清白。因为形象慈善，所以不可亵渎。因为行为公益，所以不容怀疑。
贵族们把自己的身家财产“捐”给红十字会，其实就是存入影子银行。在大爱之名的保护之下，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存款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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