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楚一听这话，直接从怀里翻出几百块钱，对着看书大叔晃了晃。
“能开门做生意我就能进店买东西，看下还不行？你们这态度有够恶劣的啊。
怎么，为人民服务也不乐意吗？”
可能是这个帽子扣的有点重，加上的确是理亏，大叔从柜台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侯楚指的相机，赔笑道：
“嗬，还是个富户，您老别生气，这街面上好多人都指望店里的东西过活呢，一样东西翻来覆去看来看去，买又不买，天天又要看。
我都搞的不厌其烦了，您看好啊，徕卡3型，产于本世纪30年，这可不是老大哥他们仿造的卓尔基，正宗的德国货，据货主人说是汉城缴过来的。”
“指望店里的东西过活？还能收了再卖不成，这现在不允许干这个吧？”
“还不是过去那帮遗老遗少........说相机啊，不说他们。”
侯楚点点头，马上就意识到营业员大叔说的是什么情况了，因为有些遗留问题，这些人好单位不怎么爱要，可吃喝拉撒无时无刻都在花钱，于是就捡起了各种有点偏门的营生做。
估计是在这里做代买东西的活计，因为委托商店的商品是实时的，有好东西可能很快被别人买走，买主又不可能经常来这里看。
于是就诞生出了一个职业：代买东西，他们往往在街面上人头很熟，谁家需要什么都门清，加上没有正经职业，闲余时间很多，能经常来商店里看。
“卓尔基3型和徕卡3型用的一个图纸啊，人家还是铜体，比你这德国工艺做工也更好，沪市58-1出厂价也才80呢，您这边就标这么贵，也不怕卖不出去。”
营业员大叔把手上的书封上书签收好，戴上一副老花镜，把相机活动件拆开给侯楚展示了一下，道：
“您说破了天，这价格也让不了的啊，您瞧瞧，这工艺，这手感，可比58-1型好了不知道多少。
我知道您是个行家，还知道出厂价，可是出厂价是80没错，可零售价可不止这些，要是您真不满意，华侨商店那也有正牌的卓尔基，还是全新的。”
见侯楚有些迟疑，营业员大叔又道：
“我们店这相机还不要票，您看看，保养的这么好，胶卷也很简单，市面上很容易买到，傻瓜操作，后续要自己冲洗也可以，方便得很。”
“可你这三十多年东西啊，这种产品买新不买旧，这相机角落上也落了灰，摆了不少时间吧，能不能正常用我都不知道。”
营业员大叔闻言有点尴尬，上下把相机摆动了一下，确认机况了后说道：
“能用能用，肯定能用，这东西虽说放久一点，可不是这么容易坏的。
要是您买下这相机，我能做主，申请一下，给伱送一卷胶卷怎么样。”
侯楚想了想，知道这已经到极限了，国营商店的商品议价很难，自己争取了点赠品也不错。
至于买相机，这纯属一时兴起，他也想留下一点时代记忆，刚想交钱，却发现店里来了个提着外套，穿着短打的矮个子，直接就奔着这个柜台来。
大冬天穿这着个，也不嫌冻，身上汗淋淋的，配和有力的肌肉线条，颇有点棒大腰圆的感觉，看他面色有点不善，侯楚也挂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对着营业员大叔说道：
“辛苦您老开下票，这是钱。”
“小兄弟，这个东西我已经买了，你去看看别的吧。”说罢就要来拿侯楚手上的相机，侯楚侧身避过，退后一步，看了一眼营业员大叔，又打量了一下这汉子，说道：
“我先来的，这买东西也不讲究个先来后到对吧，而且要是你已经买了付了钱，或者有定金条，我立马转头就走，如果没付钱也没定金条，不就是没主的，先到先得对不对。”
“我说同志啊，你们这卖东西怎么也不看人吗，你看他才多大的样子，指不定就是偷家里的钱，到时候家里找上门来，到时候怎么跟人家解释？”
见汉子没理自己，只是对着营业员大叔，颇有点咄咄逼人的样子责问起来，侯楚额头瞬间就挂上几条黑线，领了夜校学生证后，为了融入学校的氛围，他的打扮也开始年轻了起来，穿的就是这时候学生常穿的款式。
发现营业员大叔有点愣住，侯楚虽说不知道一个相机有啥玄机的，怎么就成了香饽饽，可自己占理，他也不怕，干脆递上了自己的工作证，道：
“我就住东城，也是街面上经常走的，不是毛头小子，自己也能做主，买个相机而已，您看看帮我开个票。”
汉子见到营业员大叔就要开票，冲上就要拉扯侯楚，而侯楚早有防备，将相机推到营业员的方向，反向把这汉子顶了回去，侯楚年轻力壮，又是经常干体力活的，而这汉子也是正值壮年，颇有点不服输的劲头，双方角力一次后分开，开始对视起来，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
侯楚一边和这汉子对峙，一边盯着电话，给营业员大叔打个眼色，大叔会意，马上就摇起了电话，可还没摇完呢，又出现了个穿着粗笨臃肿的大棉袍的老年汉子把电话挂断，随即走到正在“角力”的二人中间，把二人分开，对着中年汉子道：
“王大，你昏头了，现在什么形式你还不知道？过去的那一套现在不管用了，还不给这个小哥道歉。”
“小哥.....对不起，是我一时有些心急了，那就让给您吧。”
“王大，不是让，这本来就是人家先来先交钱的..........这位小兄弟，你也别生气，王大帮人采买点东西，一单也挣不过一毛多钱，这一毛钱可能对于您来说不算什么，对于王大家来说就是一斤豆腐，一斤粗粮，节省点吃都足够一天了。
这主家也是过分，告诉他情况却一直犹豫不决，直到今日才下了决心，最后却遇到这摊子事。”
侯楚看了看着老年汉子，发现虽然换了装束，却是之前在煤站遇到的镶蓝旗“那大爷”，不过他没认出自己的样子。
这“王大”的事情也可大可小，就连后世新世纪前后都有强买强卖，车匪路霸之类的，直到大规模整治后才好转，社会上各种人都能遇到，这不奇怪，于是回复道：
“那大爷，既然您做了间人，我也从您的面子，就是这动不动就耍粗的习惯要改改，现在可比不得几十年前，当家做主的可是我们‘人民’自己，真要万一起了冲突，有个好歹，您问问这位大哥，以后他的家人怎么想。”
“嗯，您说的是，王大，你可要吸取教训……咦，您知道我名字，您认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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